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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缓慢,像是故意给萧凤棠留下消化的时间。
“雪山太大了,人眼望过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些人不敢跟进来,就守在外面,我们出不去,也就只能顺着一个方向顶着风雪往前走。”
崩塌4
温青顿了顿,“三个月,我们用一层布蒙着眼睛走了三个月,好几次都险些死在里面,尤其他还瘸着一条腿。”
“他说他要回去,他给阿棠写了信,信件从陶城慢慢悠悠的过去,再从京城慢慢悠悠的回来,差不多要三个月,他得回去,必须得回去,他说阿棠会给他回信,他若是没有再修书回京,他一定会担心,他还说,不能让那个叫阿棠的人替他担心。”
“我这腰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这些年也总是不经意的就会酸疼,中间试了很多法子都不管用,而他那条腿,却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什么问题,不酸、不疼、不痒,也不难受。”
“后来我就跟着他去了陶城,我就想,一定要看看他那么拼命等来的信件,到底都写了什么。”
他缓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我记不是很清了,总之就是什么断情绝义,老死不相往来之类的。”
“那天他哭了,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他问我为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我没地方去,手上能用的就这点医术,他就把我偷偷带回了军营,我这才知道他是为了给那个叫阿棠的人传信,私逃出营,才被魏长晋丢到了胡契人的地界上。”
温青低了低头,从怀里拿出那封他从左晏衡书桌上顺来的信封。
“看看吧,这才是他当年传给你的那封。”
信封上写着萧凤棠亲启,封漆完好,有些老旧,一看就有了年头。
萧凤棠的目光早就不知何时移了过来,他抬手微颤的蜷了蜷指尖,珍重的接过了这封早在几年前就应该看到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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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京城离别已有一载,知道你素爱城西的梅头干果,我在掌柜那儿留了银子,不知阿棠可否发现?
掌柜说那些银子够你吃五六年,等你吃完我就回京,到时候同阿棠一起去逛长街,放花灯,游花船。
阿飞呢?它还好吗?
是不是脾气还那么大?还是那么不听话?它太凶了,你素日里与它玩耍时仔细小心。
还有你,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磕绊?
左将府的墙头也莫要再爬了,被你父亲抓到又得挨罚,要记得晚上少出去玩耍,走路的时候注意看着脚下。
西北各处已经开始落雪了,大雪叶漫天飘的极美,每每看着都恨不得让人将它们拢进手心送回京城,让那里也给阿棠下一场这样漂亮的大雪。
不过阿棠,别离有期,你等我,等我回京,把其他稀罕玩意儿都带回去送给你。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我在这里吃得饱也穿得暖,大家又知我是左将之子,更是从不为难。
愿阿棠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平安,勿念,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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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棠捻着这张纸,眼角的泪水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温青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自顾慢慢的继续道:“其实他在那儿过的,具体怎么说呢……”
“那时候还是魏长晋当权,他是萧允凉的人,与左将颇不对付,左晏衡又对自己左将之子的身份闭口不提,铁甲营里便不乏有人看脸色办事。”
“那里不方便,想吃肉就得去打猎,他小,那些人就带着他,让他去当引诱猎物的饵,甚至有两次那些人抓不到猎物,就割破他的胳膊,用他的血来吸引那些牲畜,西北嘛,以狼居多,有时他吸引来的非是那些能吃的。”
温青的话开始变得有些沉重,“甚至于他受伤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找我,他怕魏长晋发现,怕给我引祸上身。”
“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很久,后来他亲自在角斗场上给魏长晋下了战帖,生生在众将面前活撕了他,写给朝廷的折子上写的是他失足落崖,这才开始,开始过上一点点的好日子。”
“我跟了他那么久,他就总是一个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那封绝义信,我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都在想那个叫阿棠的,甚至于重伤昏迷时,嘴里呢喃着的也是阿棠,就连给魏长晋下战贴,也是因为他意外撕毁了那封绝义信。”
温青垂了垂首,将那盏杯子拿近身前,似是盯着杯子,又似是透过杯子盯着他们在西北的那几年。
“后来玄京城破,萧允凉不想你们萧氏子弟在左晏衡手里当一辈子的贱奴,一杯鸩酒赐死了很多人,只是因为他攻了城上了位,所以所有的人命和错误就都算在了他身上,左晏衡以为你也死了,跪在萧府大院里翻了许久的尸体,最后才在你父亲的房间找到了昏迷的你。”
“几个险活下来的下人们说,是你杀了阿飞,还允他们吃肉喝汤,那一刻甚至于我,都觉得你萧凤棠一点都配不上他左晏衡的那腔真意。”
“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让我好好想想。”
温青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他并不喜欢将他的苦难搬出来说与人听,“对,还有,三年前你吃了他三鞭子,他就赏了自己六鞭子,你在我太医院躺着,他就在衡湘殿躺着,我在太医院和衡湘殿来回奔波,累的腰疾复发成宿成宿的睡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