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第216节(1 / 2)
陈老汉手有些抖:“是,是。”
他们忙了半辈子的家当基本毁在那几年连年的天灾上了,后边逃到了祁阳县来,从头打拼,累了近十年,也经不住重税重役层层盘剥,能把日子过好已是不易,买牛更是不用想,每年耕田都把自己当牛使。
然而买不起却不是不关注,种地的老农,谁不想拥有一头牛呢?偶尔进县城里,路过牛市也会进去转一转的。
十五两,战乱之前一头犍牛也要七八两了。
现在往东市去瞧瞧,那一头牛换成牛肉卖,怕是都远不止这个价钱,何况活牛?
“好官,咱遇着好官了。”
念头
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是卢老汉的。
这一句话起,好几个人接话:“是,咱遇着好官了,也遇着好朝廷了。”
那些年实在是太苦了啊,一层又一层的盘剥,只见过连你救命粮也夺的恶官凶差,何曾见过哪家官爷官眷把自家的家当这样拿出来贴补百姓的啊。
经过事的似陈婆子、卢婆子,甚至压了压眼角,陈婆子笑:“有好日子了,往后都能是好日子。”
那差吏原也是平头百姓,很能体会眼前众人的心情,等下边议论声略平了,才笑道:“好了,今日就是这么两桩事,你们自己把村正选一选,选好了就早些过去吧,去得越早越能先选。”
家禽和牲畜长途跋涉来的,可不是只只都精神的,自是先挑的好,且早些卖出去,到了这些百姓手里,总比在他们衙门仓房外的草棚子里被照料得精心。
自然,这话他不会明讲,那差吏看看众人,问道:“可还有不明白的?”
自然是有的,除了牛之外,还关心家禽的价钱,纷纷相问。
差吏来之前显然也是记好了功课的,有问必有答,家禽倒是没有那么低的价,至少和眼下的米价肉价是相对持平的,想也知道,那位刺史夫人是顾及农人春耕,那耕牛是真照顾了大家。
等得差吏离去,聚在这一块的众人迟迟没走,都在谈论着那牛价的事。
或者说,是谈论刺史和刺史夫人。
近距离跟刺史说过话,据说和刺史夫人还是半个同乡的桑萝自然要被叫过来问问的。
桑萝道:“半个同乡,那是曾刺史抬举,不过观咱们这位刺史和刺史夫人,确实是心系百姓的,也是咱们歙州百姓的福气。”
“你们只道那牛的价钱得了刺史夫人照顾,依我看,那些家禽粮种,哪一样都是咱们这位刺史和刺史夫人照顾了大家。”
大伙儿其实没太听明白,但眼下一心都觉得刺史和刺史夫人好,连连点头应是,口中称赞自不消说。
桑萝笑,许掌柜笑着帮忙解释了一句,道:“阿萝说得没错的,咱们这位刺史出自太原曾氏,刺史夫人出自陈留范氏,太原离咱们歙州千里之遥,陈留也不近,这些东西不管是从太原运来的,还是从陈留运来,不说它本身的价值,只一路的耗费都不知多少。”
这等价钱,当真是与做善事无异了。
陈老汉和卢老汉这些人这时才反应过来。
是了,他们当年被征着去修堤运粮,一路的干粮可也半点没少背,再算算许掌柜说的千里之遥,心里细一盘算,对桑萝说的那句话总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少不得又是一轮感慨。
……
谁做村正,大伙儿觉得这事得等沈烈、陈大山和施大郎一起回来了再商量,因而先讨论的就是买牛的事。
一个村子只能买一头牛,这就不是许家一家的事了,得每一家都问过。
一头牛十五两,庄子里九户,不,也可能是十户,还有如今还没接回来的卢大郎,各家均摊,一家一两多不足二两。
换作之前,像施家、卢家可能真拿不出钱来,但这不是一出山就接了衙门里的活计,各赚了七两半吗?也不是,等稍晚些陈大山回来,这趟去的一人又能得五两了。所以这个钱大伙儿还真出得起。
牛是指定要买的。
陈家、施家、周家不消说,就连许叔和魏清和,许叔那一份有许掌柜帮着出,魏清和,他爹娘留下的东西王家都悉数送了回来,也是有点家底的,所以他也买。
沈金兄弟几个也在,兄弟三人手上粮和鸡鸭羊兔都有,唯独没钱,桑萝摸摸他脑袋,与许掌柜道:“我们家和小金家里也买。”
一两五钱银子,沈金不是不识钱数的,下意识抬头看桑萝,桑萝道:“先帮你们家垫着,以后有再给我就行。”
轮到卢家,卢老汉沉吟一番,道:“我们家出两份吧,给大房垫付一份。”
虽则人还未接出来,也不知是不是都安全,但户籍和分地是早早与刑爷打过招呼,会落在大兴庄的。老两口哪有不盼儿孙好的,当年老二老三和大山帮着把防护做得到位,拴柱几个当初也是跟着沈烈学了些日子的,卢老汉不敢想别的,只盼着都能平安出来。
因而这会儿还是开了口,先帮长房垫付这一份银钱,也算是借个好彩。
许掌柜道:“这么一来就是十户,一家一两五钱银子,等晚些选好村正,到时就把银钱带上往衙门去吧。”
……
桑萝先回家去了,给晾着的树皮淋了些水,取了竹简继续抄书。
沈烈和沈安巳正归家,怕自己身上有血腥味,在外边洗了半天手才进的门,也没敢离桑萝太近,只把怀里的钱袋取出来给桑萝,道:“卖了五两七钱银子,你收着。”
又问桑萝:“有差吏来过了?”
桑萝看他:“你也知道了?”
沈烈点头:“往后衙走了一趟,看到衙门口的布告了。”
桑萝闻言,道:“那银钱你也别给我了,你先带着吧,刺史夫人带来的那些家禽牲畜会低价卖给百姓,咱们庄里九户,加上卢家长房,十户合买一头牛,咱们家出一两五钱银,我应承了帮小金他们那份也先垫着,所以是三两。”
“我寻思着再买只鹅,你下午稍多带点钱去,如果鸡鸭能买也买,看能不能跟人换成鹅。”
山里养鸡养兔,养上几只大鹅是很管用的,黄鼠狼什么的,鹅能撵得它怀疑鼠生。
沈烈闻言点头,把钱袋又收了回去,看桑萝在抄书,犹疑片刻,问桑萝:“曾刺史赠的这书,你说能外传吗?”
桑萝手中的笔停了停,侧头看他:“你是想给魏清和、文峥和许家抄一份?”
沈烈点头:“我们这几年读的书也是云峥给我们抄的,清和且先不说,云峥天赋是真的好,若有这半部注疏,我觉得他后边的路能走得更好一些。只是我听你说曾家这部书非同一般,不知把这书给他们抄合不合适。”
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对曾家而言这书也很要紧,所以沈烈才迟迟拿不定主意。
桑萝倒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从现代过来,对于书本和知识更看重的是传播而非垄断,这些日子带着沈宁一人抄一份书,一则是卷帛易损,想着让沈烈和沈安有一份竹简的书稿;二则,她们自己在抄的过程中算是精读一遍。
没有宣之于口的盘算,却是自己读通之后继续教授庄子里这些孩子。
今年州学考中五个,庄子里这些孩子难道就留着务农了?
自然不是。
书该读还是得读,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去读。
然而也仅是这样的盘算,直接给送出去抄,许是太清楚这本书对太原曾家的意义,也是桑萝一时未敢想的,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