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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紧我,不要越塔,不要钻草丛。”
“哦。”
禾暖一点都不想知道金主的生活,可他必须赚金主的钱,陪玩次数越多,聊得越多,anan就这样强势介入了禾暖的世界,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频频出现在他眼前。
anan很忙,他不怎么爱玩游戏,偶尔才来一局,如此高价的陪玩并不常有,禾暖又接了几个单子。
安安稳稳半个月过去,存款逐步上升,禾暖以为再不会和薛昭有交集,没想到周四晚上后校门,他又看到了他。
薛昭坐在电线杆下,眼巴巴望向门口,看见自己等待许久的人,立刻艰难地站起身。
其实禾暖有瞥到人影,但他着急去网吧,又怕麻烦,所以干脆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越过了电线杆。
走出五十米,他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回头一瞧,薛昭还单脚站在原地,靠着电线杆,根本没有追上来。
他的脸、胳膊和双腿上布满青紫,左脚没穿鞋,脚踝肿得像气球,薄薄一层皮肤要被撑爆。短袖被扯得破破烂烂,还沾有血迹。
禾暖再嫌麻烦,也不好视而不见,转头退回来问:“怎么回事?”
“我……”薛昭的右眼皮肿得睁不开,他努力地想看清禾暖,“碰到了之前那个混混……他喊了一群人,堵在我工作的地方……”
“哦,”禾暖面无表情,“你工作又丢了?”
“嗯。”
“这回可不是我害你丢……”
“我知道。”薛昭抢话道,“我不是……只是……”
禾暖静静盯着他,他说不出来,他只是……他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
社会上的流氓,出手可比禾暖狠多了,绝对是毫无顾忌的殴打,若是反抗打得更狠。
薛昭趴地上装死,钱全被搜刮走了,左脚被那群流氓骑车碾过去,他咬碎牙关忍着没吭声,多亏有好心路人看不下去,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混混们怕惹上官司,这才一窝蜂散了。
薛昭捱过一劫,躺在冰冷的地上,大概是被打蒙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禾暖打人还挺温柔的。
他全身疼得厉害,又被老板辞退,没钱去医院,就漫无目的、一瘸一拐地瞎晃,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禾暖刷地扭头朝前走,薛昭垂下眼睛,走不到十步,禾暖又登登登跑了回来,他愤恨地喊道:“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薛昭!我真的是欠你的!被你赖上我倒霉死了,你就是个无赖!”
禾暖把书包背在胸前,半蹲下身,恶声恶气道:“上来!”
薛昭没动。
“装什么装?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
“你他妈上不上?难道要我请你?”
薛昭趴在禾暖的背上,羽睫下垂,盯着他白皙的颈子,紧抿嘴唇。
“瘟神、讨债鬼、扫把星,你活该,”禾暖喋喋不休地嚷嚷,“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怕薛昭有个三长两短,禾暖直接把他背到了医院,一掀上衣,腰腹部青紫连成片,仔细检查一番,幸好都是外伤。
薛昭浑身到处涂满药水,右眼皮上贴了纱布,左脚裹了厚厚的绷带,万幸没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挫伤。医生叮嘱回家观察一天,避免症状延迟和后遗症,还开了不少药膏,一天涂三次。
医院就是个吞钱的地方,禾暖看着钱哗啦啦流走,心在滴血——辛辛苦苦不知道打了多少单,好不容易挣点钱,就这么霍霍没了。
“谢谢,我会还你的。”薛昭认真地说。
“呵。”禾暖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我真的会还你的。”
“差不多得了,”禾暖烦得不行,“你故意一副惨相在我眼前晃,不就是吃准了我会帮你。”
“……”薛昭的嘴唇差点儿被自己咬出血。
背来背去,跑上跑下,把禾暖累够呛。两人离开医院,打了辆出租车去薛昭的住处,当然还是禾暖付钱。
司机问:“去哪儿?”
“城中村……”
那片儿有日租房,一日一付,价格低廉,就是环境极其恶劣。
一排排低矮的老式小二楼挤在一起,禾暖把薛昭搀下车,瞄到霓虹灯上的价格:最低10元/日,洗澡15元/日。怪不得薛昭身上总有股怪味儿……
前台老板正在玩斗地主,有人进来,他抬头一瞧,立刻说:“哎,你今天还没给钱。”
薛昭从兜里掏出十元递过去。
走到黑暗、潮湿、酸臭的走廊尽头,左手边有一间不到五平米的房间,屋里光秃秃的,水泥地,没有窗户,除了黄黑的墙就只有砖砌的床,旁边紧挨着公共厕所。
禾暖再一次见到了那只蓝白编织袋,就靠在墙角。
“那是什么?”
“……”薛昭沉默一下,轻声说,“我的被褥,还有一些杂物,早上我会收好,方便随时搬走。”
“……”禾暖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开口,“你就住这儿?”
“嗯。”
不要管,不要同情心泛滥——禾暖告诫自己,但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他提起编织袋,看进薛昭的眼睛。
“走。”
“什么?”
“去我家。”
“……”薛昭的右眼睁不开,只有左眼错愕地睁大,略显滑稽,白炽灯的光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上,所剩不多的自尊以及过去坎坷的经历,让他下意识推开善意,“不用了……太麻烦了,你没必要……”
“你怎么总这样?”禾暖十分不耐烦,“想要又不敢,口是心非的。”
“我……”
“走不走?再磨蹭我改主意了。”
“走、走……谢谢……我……”薛昭磕磕绊绊地说。
一路上,禾暖都扭头看向车窗外,车灯照得他侧脸明明灭灭。
薛昭不安,想聊些什么,又怕听到丑话,他都能猜到禾暖会说什么——他会露出不屑的神情,然后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装什么可怜?扭扭捏捏看着就烦。
我也不想这样,薛昭捏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肉里,我不是故意卖惨,我可以自食其力,我不需要帮助,我不应该求人,我……
可是……实在是太痛了……痛到他丧失意志,无法自控地越靠越近。
禾暖把薛昭背回家,和奶奶解释清楚原委,没敢说两人在网吧认识的,只说薛昭是同学,家境不好,被混混抢了钱。
奶奶长吁短叹几声,让薛昭住下了。
禾暖的房间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二次元美少女,什么绫波丽、两仪式、saber、长门有希、晓美焰、阎魔爱……当然他也就买买海报,更贵的周边他承受不起。
临睡前,禾暖打好地铺,又抱了一床薄被进来,薛昭坐在椅子上,局促地说:“我有被子……”
“你那些破烂臭死了,明天都给我扔了,”禾暖说,“还有你的衣服,明天都给我洗了。”
薛昭单脚跳到床边,小声说:“我没洗澡。”
“……”禾暖无语一瞬,“这床被褥,这条被子,还有这条床单,都送你了。”
“谢谢……”薛昭有点紧张,“你能帮我擦擦身体吗?”
禾暖缓缓扭头,面前的人一身伤口,他不情不愿地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