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1 / 2)
有时候太近的距离反而阻碍了交流。
纪平陪着纪刚的时间变多了,父子俩的话却越来越少,聊起来的净是些没什么内容的,渴了吗,饿了吗,休息吧。客套得像病人与请来的护工。
卓言的加入使死寂沉默的局面有了波澜,偶尔还会激起几朵水花。
左一句叔叔又一句叔叔,脾气好,说话漂亮,不嫌脏不嫌累很会照顾人,看上去比纪平这个儿子还要合格。
“护士都夸你呢,说你是我爸的好儿子。”纪平可没有嘲讽的意思,这些天他和卓言彻底混熟了,有时候还会开一些玩笑,“要不你认我爸当干爹吧,也感受一下真正的父爱。”
纪平真准备认下卓言这个哥哥了,他朋友不多,知道他家中事的更少,只有卓言,对他了如指掌,也不介意听他说些藏在心底的话。在卓言面前,他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可以不顾后果释放情绪,卓言的温柔和包容给了他底气。尤其在父子关系上,纪平意外地体会到了小时候同学的心境——一些不能点破的怜悯和优越。
病房里的纪刚正和护士聊天,沧桑的面容笑得开朗,人瞧着也年轻了几岁。
纪平收回目光,看向卓言,“爸也很喜欢你,他一定很愿意你……”
“看出来你是纯心让我和你一起过穷日子啊,我要是没钱没势了,你还需要这个哥吗?”卓言笑了笑,然后笑容一点点淡下去,“认干爹可不是小事,我这边认了叔叔,明天就要被逐出祠堂,这些年在卓家赚的钱全部上缴,还要偿还巨额抚养费。你以为我不知道卓家是龙潭虎穴?我也想跑,可是我能跑去哪儿?”
卓言一指楼下,“看见那两个人了吗,穿得像黑社会的。”
纪平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看见两道正在抽烟的黑色身影。
“他们是监视你的?”
卓言点点头,“嗯,卓家派来的,不过不止这两个,他们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跟着我。”
纪平不愿意和卓家牵扯太多,只静静听着。
卓言看他一眼,双臂撑在窗台上,用手指比划着楼下那两道黑影,自顾自说起来。
“我和你讲过的吧,他创建公司没花家里一分钱,他那时候也就你这么大,因为喜欢男人被赶了出来,学也不上了,一边打工一边创业。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小富翁,男人女人上赶着找他睡,还有几个卓家派来的,为了让他留种。”
“谁都没想到,只有你母亲成功了,不过她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卓言笑了笑,“钱是很有威力的,它能让死去的鬼控制活人,也能把活着的人变成鬼。”
“你母亲为了钱丢弃你,从良后嫁给了暴发户,两年后暴发户找了小三,她反而净身出户做回了老本行,没多久就得病死了。你父亲为了钱,和创业伙伴分家,不择手段进行商业竞争,最后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孩子,也被父母带走了。”
“你说他们会后悔吗?我相信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当初你母亲没丢下你,你父亲没有逼死老朋友,他们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早那样快。”
卓言的视线落到纪平身上,嗓音充满回忆,“你大概也没仔细看过他们的照片,你和你父亲很像,皱眉时的样子,鼻子,嘴唇,还有下巴上那颗小痣,几乎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他。”
卓言低低一笑,带着说不清的意味,“想起他临死前不许我找男人,要我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纪平没觉得意外,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如此,人情之外还有私心。卓言年轻,美丽,正处于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和爱慕。那人视卓言如禁脔,肯定不愿意卓言与别的男人交往,哪怕他死,卓言也是他的所有物。
想到此,安慰的话竟然说不出口。纪平抿了抿唇,“你没答应他吧。”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都快死了,还怎么看着我管着我。”卓言眸光明净,似乎把他看穿了,“就算我找一群男人,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纪平眼神一闪,“所以那些监视你的人是他派来的?他死之后,卓家还有人听从他的遗命。”
“是啊,他就算死了,也不让我好过。”卓言语气淡然,“倒是你,意外地很了解他,这就是父子间的默契吗。”
“是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了。”纪平不着痕迹移开眼,“你如果想甩开他们,我可以帮你。”
“他们很懂事,不会离我很近,我不想给他们找麻烦。”卓言手指落下又抬起,敲打着化为黑点的保镖们的脑袋,“不过有些事情有他们在,我不方便做,所以……到时候就麻烦你把我带走啦。”
卓言抬手拍向纪平的肩膀。
手掌和肩膀接触的地方仿佛过了电。
纪平攥了攥手指,“可以,我一定把你带走。”
卓言身子凑过来,枕着他肩膀笑,“好严肃啊,又不是让你带我私奔。”
两个人挨得极近,吹在耳边的不知是暖风还是卓言的气息,酥麻了纪平半边身体。
纪平撇过头,“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又不是不信你。”卓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过些日子叔叔腿好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你的身份早已经不是秘密,继续留在这里,未来会有更多人找上门,他们怎么做我不清楚,但态度肯定不如我客气。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钱,不多不少,够你安家,以后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打拼,依赖别人是无法生存的。”
“还没想好,不过我个人倾向于离开。”纪平只想和纪刚安安稳稳地生活。
“确实该给叔叔换个环境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卓言捂嘴打了个哈欠。
“去病房里睡吧。”纪平邀请道,“爸他正好去做检查了,你睡床上,我睡陪床,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你别误会,不是赶你走。”纪平心绪复杂,“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别把自己累到。”
“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配合。”卓言嗓音柔和且温柔。
“你也是,多注意身体。假肢已经在定做了,用不上一个月,叔叔就可以出院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凡事不要急于一时,记得多和叔叔商量。我知道你没有完全信任我,对我还有防备……不用解释,我理解你。可你要记住,不要逞强,遇到棘手的事情,一定一定要来找我!知道吗。”
卓言目光灼灼,眼神中的关切刺痛了纪平的心脏。
“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怀疑你没有放弃,另有打算。”
“呀,被你看出来了。”卓言笑容很热情,“那你再考虑一下接手你父亲的产业?等你未来成了纪总,可千万别忘了我这段时间的隐忍和付出啊。”
纪平看着他清亮剔透的眼睛,也跟着笑,“好,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你这家伙……”
两个人笑闹着回了病房。
纪刚做完检查,回来便看见病床上一大一小并排躺着。
卓言睡得轻,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抱着大衣给纪刚腾出地方。
纪刚也不用人帮,自己从轮椅挪到床上。
“叔你真厉害。”卓言打着哈欠,小声说,“我有一回崴脚,愣是在床上呆了一个月才敢下地。”
“这样才对,年轻人更该顾惜身体,小伤小病要养好,不能留下病根。”
卓言笑了两声,“前两天我和纪平讲,他还说我矫情。”
纪刚忍不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