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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梁楚生毫无意外又失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气点开陈远的微信,盯着被退回的转账看了一会儿,差点儿没把他拉黑。
从咖啡厅回来的时候,他一生气把钱退回了,现在想想,该把钱收了,跟钱过不去干什么。
冲动了。
但是冲动的不仅仅是这个,因为关明鹤要求给他钱,一怒之下在回来的路上把去a市的车票买了,他倒是想去质问质问。
可冷静下来了,心里又打退堂鼓。
他点开陈远的朋友圈,对方设置的是三天可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让他心里涌现出一种失望。
想当初梁楚生也有私欲,因为不想让关明鹤离开匆忙把他带走,还向公安局撒了谎。
不管白天在公司表面上怎么样装作不在乎,一旦回到家,那些阴暗的情绪便会铺天盖地地席卷他。
被家人找回去和想过有钱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对的,梁楚生想,可不管怎么说他都该和自己好好道个别。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梁楚生才睡着,然而没多久被一通广告电话吵醒,之后就再没睡着。
上班的时候五分钟都能做一个梦,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却怎么睡都睡不着了。
一上午他都在家里收拾卫生,越收拾越浮躁,心里那件事儿压得他胸闷。
他刚开始那两天很生关明鹤的气,可现在又觉得,也许是陈远骗了他呢。
犹豫了很久之后,梁楚生还是踏上了a市的火车。
他想,关明鹤最好是被陈远那家伙强制带回去的,要不然,他就捏爆他的蛋子!
到了a市以后,梁楚生两眼一抹黑。
他只管来了,却忘了他并不知道关明鹤会在哪儿。
他信步走在街上,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上次那片海。
很热,太阳照得脸火辣辣的疼。
但风带着海水的咸涩味道,吹着他的短发飘舞着,衣服晃动,很舒服。
明知道不可能,但他仍暗暗期许着,心想万一能在这里遇见想见的人。
可是并没有。
现实远没有想象那样浪漫。
最后他通过陈远知道了关明鹤的联系方式。
他打过去,很紧张,心跳得厉害。
响了两声以后接通了,对面传来低沉的男音。
梁楚生“喂”了一声,说:“……是我。”
但是对面没有马上说话。
梁楚生听着微弱的电流声,这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令他倍感煎熬。
良久,关明鹤说:“我知道。”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可是不对,哪里变了,不一样了,不像他的傻子了。
“能见一面吗?”梁楚生逐渐感到自己的脸在烧,“有很多事情我不太明白,想着至少见一面,当面说吧。”
“……我,”关明鹤犹豫着,似乎在想该怎么拒绝,“我今天没时间,改天行吗?”
他说话没了稚气,语气中只剩下生疏和抗拒。
“改到哪天?”梁楚生问。
“……不知道。”关明鹤声音低低的。
“好吧,那就等你有时间了。”梁楚生说。
挂断电话,梁楚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被拒绝了,是该回去,还是该厚着脸皮等一个答案?
结果还是,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台球室里,张承远给台球杆擦巧克粉,撇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关明鹤,说:“我约你出来是来玩儿的,你坐那儿半天了,就我一人打也没意思啊。”
“我说不来,是你非拉着我过来的。”关明鹤看着手机,拧着眉。
“我说哥,不是每个人都能起死回生的,”张承远伏在桌子上把一个球打进洞里,“不像拿根杆子把球打进洞这么简单,这得是多小的几率啊。”
“所以呢?”
“所以你难道没有一种重新活一次就感觉吗?不打算尽情享受当下吗?”张承远说,“回来就天天把自己关房间里,你妈也挺担心的。”
提起他妈,关明鹤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问你个事儿,”关明鹤说,“假如有天你一睡醒,发现有个男人抱着你,你会怎么做?”
“不会是你吧?”张承远插科打诨。
“少他妈放屁,”关明鹤说,“我认真的。”
张承远看出来关明鹤没给他闹着玩儿,他停下来靠在台球桌上,想了想,说:“要是这样,我估计得揍他一顿。”
“要是那个人对你有恩呢?”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也不能让我肉偿啊,”张承远打量着关明鹤,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不会是你吧?你不是最讨厌同性恋吗?”
结果张承远说完,关明鹤就突然站起来,脸色十分阴沉地出去了。
张承远摸了摸脑袋,放下杆子跟出去,以为是刚才那句话把人惹毛了。
“要不喝酒去吧。”张承远说。
“嗯。”关明鹤算是答应了。
张承远也是挺担心的,自从他这次回来,不爱说话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仔细想想,都死过一次了,变了也不奇怪。
为了开解哥们儿,张承远特地叫了之前一起玩儿的,男女好几个。
关明鹤坐那儿框框灌酒,迪厅里嘈杂庞大的声音一点儿是没影响他。
他被张承远喊着抬了一下头,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个背影。
短短的黑头发,柔顺,但睡醒会翘起来一缕,白白细细的后颈,单薄的背脊,总是喜欢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
视线逐渐被酒精麻痹到模糊,突然,他猛地站起来,被某种东西驱使着走过去。
“阿生……”
灯光昏暗,盖住了荒诞。
关明鹤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搭在对方的背影上,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你谁啊?”
他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脸色阴沉地走向舞池。
不是那双眼睛。
灯光和音乐无休无止,他在群魔乱舞中执着地找寻什么。
前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截窄腰在人群里若隐若现。关明鹤怔怔地走过去,不知道是被本能驱使着还是酒精上头,越走近他,脑中越混乱,浮上一些记忆。
白皙漂亮的脸,挂着红潮喘息的表情,高潮后汗涔涔的身体……
直到再次看清,欲望被泼了一盆冷水。
关明鹤胃里翻腾,眼睛充血,狼狈地跑出了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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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远这边一个没看见,发现关明鹤的座位空了。看了一圈没找到人,打了电话也没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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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城市还没打样,街上的商店仍亮着灯。关明鹤跑到外面,蹲在一个角落里。
走过来一个流浪汉想捡走他手边的酒瓶,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对方,目光阴沉沉,说:“滚。”
流浪汉嘟囔了两句被吓得仓皇而逃。
过往的记忆出现,关明鹤想起了他浑身恶臭睡在桥洞底下,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向人乞讨,被人殴打,浑身冒着傻气……这些不堪的画面发了疯地攻击他。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手指抖得像帕金森。好不容易拨出去了,他又张不开嘴了。
“喂?”
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