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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云低着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收拾完毕,香彤提了琉璃灯,两人一道出了偏院,往高太君的院子去。
香玉的摇篮不在屋里,想来已经睡下。高太君百无聊赖,正坐在炕上摆纸牌。
见妙云进来,老人家放下手中的牌,招呼着妙云到炕边坐。
妙云思量着身份,不敢上座,在炕边的小杌子上坐了。
高太君看了妙云一眼,叹了口气,道:“天可怜见,这才十几岁的孩子,实是没福气。”
是啊,就算妙云不是嫡妻,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生了孩子的妾室走道的事儿,毕竟名声要紧。
妙云偷偷的瞄了平日放摇篮的地方一眼,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香彤站在妙云身后,笑着说道:“老祖宗,我们姨奶奶能有老祖宗的庇护,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是什么?如今那边屋子里也请了佛龛呢,姨奶奶想要跟着两位老祖宗学佛。”
高太君向来虔心向佛,听了香彤的话,脸上多了欢喜,对妙云道:“你想要学佛?这才是正理儿,总要寻个熬日子的法子,省得整日家胡思乱想。这不是三年五载的事,这要守一辈子的,岂是那么轻省的?”
妙云轻轻的点点头,这才晓得香彤叫她学佛的用意。既是两位老太太都信佛,哪里还有比学佛能讨她们欢喜的?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却是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高太君上了年岁,也是通世情的,晓得她是惦记孩子,摆摆手道:“玉儿在暖阁里,你过去瞅瞅,轻些动静,别惊了孩子!”
妙云欢喜的应下,起身快步往暖阁去了。
高太君看着妙云的背影,对香彤道:“这孩子是当娘的离身肉,谁不想搁在身边养着。只是这丫头好是好,到底出身有限,没有谁家的姐儿要放在姨娘身边教养的理儿。”
香彤俯身道:“都是老祖宗恩典,这是心疼姑娘呢。要不姑娘养在姨娘身边,往后说起来,却是容易受人诟病。”
高太君点点头,看着香彤道:“还好你是个伶俐人儿,内外替她打点着,也不至于苦了她。先前见你模样好,只当你是个有心思的,现下看来,老身倒是看走了眼。这般忠心为主,往后会有福气的。”
香彤忙道:“都是奴婢应当的,不敢应老祖宗的夸。”
妙云进了暖阁,香玉已经醒了。被奶子抱在怀里喂奶。
奶子见妙云进来,想要起身,妙云怕晃到孩子,忙摆手道:“奶着姑娘呢,别起了!”
奶子这才没有起身,继续奶着香玉。
香玉才满月没几天,并不见胖。只是小脸比刚落地时长开了,白白嫩嫩的,是个招惹稀罕的模样。
她在襁褓中,微阖着眼睛,使劲的吸吮着,吃得甚是香甜。
妙云眼睛像黏到香玉脸上似的,移不开了,只觉得胸前涨涨的,使人难受。前襟的衣衫,不一会儿,便湿了一个小饸饹圈。
奶子并没有察觉,一边奶着孩子,一边叨咕着“姑娘一天睡几遭”、“每个时辰都要吃奶”什么的。
妙云直恨不得从奶子怀里将女儿抢过来,搁在自己怀里搂着。但是她只是想想罢了,哪里敢越雷池一步?
正如香彤说的,她算是什么身份?众人抬举着,叫声“姨奶奶”,不过是个丫头出身的妾。
要是她生的是儿子,为了孙子的名分,老爷还能抬举抬举她,认下她当媳妇。如今生的是个闺女,除了向来慈善的高太君,这个府里谁把这个当回事了?
想明白这些,妙云的脸色煞白,有些不敢看女儿了。女儿是李家的孙小姐,自己往女儿身边站久了,都是耽搁了她。
她却是站不住了,只想回自己屋子猫着去。
临出去前,她又看了一眼女儿,见其身上的小毯子褪下半截,伸手去给拉好,随后转身出去了。
出了外间,妙云没有多呆,同高太君说了两句,便先回去。
香彤见妙云神色不对,待出了高太君的屋子,便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心疼姑娘了?”
妙云摇了摇头,道:“我是想明白了,有我这个娘,对玉儿不是福气。虽说没人当面说什么,背地里都要笑话她……”
香彤见她过犹不及,道:“这叫什么话?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庶出的姑娘?姨奶奶多心了。二太太虽说现下病着,但是等大太太周年满了,少不得要扶正的。她是姑娘的亲祖母,到时候两重长辈照应着,还能委屈了姑娘?姨奶奶只管放关心,奴婢先前提那些,是怕姨奶奶忘了自己个儿身份,引得那些人的笑话……”
主仆两个,一个好声规劝,一个低头不语,走到游廊处,就听有人道:“什么笑话?”
却是李煦的声音,妙云只觉得畏惧,忙低头俯身,香彤却吓得几乎失手跌了手中的灯盏。
游廊的灯笼下,慢悠悠的走出一人来,正是想要往文太君、高太君处问晨昏定省的李煦。
这还在妙云生育后,李煦头一遭见,只觉得灯下她穿着素白褂子,低眉顺眼,看不清面上神情。
“是你啊,这是往二老太太院子去了?”李煦和气的问道。
妙云福了福,应道:“是,老爷!”
李煦听她语调温柔,不禁多看了两眼,灯光摇曳下,越发显得眼前这人的婀娜多姿。他的视线落在妙云的胸前,上前两步,扶了妙云的胳膊,只觉得淡淡的奶香扑鼻,不由心头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