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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功夫,王家的马车也到了。
曹寅带着子侄近前,寒暄了两句,而后才进了驿站。
虽说没有大物件,但是细软人口加起来,曹家也用了十来辆马车。
曹方同吴盛两个,指挥着众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封好,安排人看了。
江宁府里的大管家是曹方的哥哥曹元,这次却是不得见,曹颙问曹方道:“大管家同老管家都没见,老管家这是想要在南边养老?”
曹方垂手回道:“小的父亲盼着回京呢,原是要跟着老爷太太一道来的。只是到底上了年岁,又是时冬腊月,被老爷劝下,让他转年开春跟着那边的家私一道过来。”
原来如此,那曹元是留在江宁,等着明年春押解剩下的家私进京了。
曹颙问过曹方,刚想随同父亲进屋子,就见下马的随从中走出一人来,穿着青布衣裳,头上戴着斗笠,往他这边过来。
因看不清容貌,曹颙也不晓得他是哪个,只是同其他人相比,这人身上的打扮有些眼熟。
曹寅见儿子止步不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来人,笑着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还忘了有位雅客。”
这“雅”从何来,曹颙犹自想着,那人已经走到近前,伸手去了斗笠,露出点了戒疤的光头。
看着来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曹颙不禁讶然出声,道:“智然!”
不是智然,还能是哪个?他笑吟吟合十,俯首道:“阿弥陀佛,曹施主别来无恙?”
真真是不胜欢喜,说起在江宁的少年之交,除了宁春、永庆同马俊外,就是这个与曹颙同龄的智然小和尚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康熙四十九年春智然正式受戒之时,算起来已经四、五年不得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曹颙的心中也添了几分欢喜,开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你师伯要传你衣钵,让你继任清凉寺主持么?”
这站在院子里,却是不是说话的时候。
智然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曹寅等人,笑着对曹颙道:“说来话长,还是请曹老施主等人先进了屋子吧,稍后小僧再说与曹施主。”说着,请曹寅等人先进屋子。
曹寅见他要避女眷,摆摆手道:“小和尚,你是方外人,不论这些的,还是一道进来,一会儿好说话。”
智然见曹寅如此说,便合十应了,随着曹家众人进了屋子。
这边是先前已经使人预备好的屋子,早已烧足了火炕,一进屋子,就觉得热乎不少。
李氏已经先进来,站在炕前,看着跟着丈夫进来的儿子,眼泪已经是止不住。
曹颙见她泪眼婆娑,满目慈爱,心里也是酸涩,上前大礼相见:“母亲……儿给母亲请安了……”
见曹颙跪在眼跟前,李氏哪里忍得住,也顾不得媳妇侄子在侧,上前伸出手去,将儿子的头揽在怀里,哽咽着说道:“老天有眼,我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说到最后,已经是哭泣出声。
初瑜站在一边,手中牵着天佑,见婆母如此,眼睛也湿了,忙侧过身子,想要拭泪。目光所及,刚好瞧见曹硕兄弟旁边跟着个年轻和尚。
初瑜不由一愣,刚想着不晓得是何人,竟然直接进内堂,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这和尚看起来,怎么有几分面善,眉目之间甚是让人觉得熟稔?
初瑜心里虽说觉得怪异,但是也不好当众盯着个年轻和尚使劲看,便扭头看婆母同丈夫。
曹颙被李氏揽进怀里,听到李氏的饮泣声,面上也有几分动容。
虽说自幼同李氏相处的功夫不长,但是曹颙却能深深的感觉到她毫不保留的母爱。在她心中,丈夫同儿女就是她的天一般,其中对儿子的牵挂最深。
天佑原在初瑜手中,还带着几分拘谨,站在旁边老老实实的。见李氏如此难过,他却是受不了了,挣开母亲的手,往前跑了两步,攥了李氏的衣襟,带着哭腔道:“祖母……”
听了孙儿的叫唤,李氏才醒过神来,放开儿子,擦了擦眼泪,低头对天佑道:“还不快叫人,这是你父亲!”
说也奇怪,方才见初瑜时,天佑乖乖的听了祖母的吩咐喊人;现下见到曹颙,他却攥了李氏的衣襟,不肯上前。
李氏低下头,往前推天佑,哄道:“快去喊‘父亲’啊,你不是还念叨想要什么好玩儿的么?”
天佑咬了咬嘴唇,看了眼曹颙,又看了眼李氏,小脸堆着一团,小声道:“害祖母哭了,坏人……”
天伦(上)
天佑被祖父、祖母带出京时,不过六、七个月,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再次出现在曹颙面前,已经是满的跑了。
“父亲”也好,“爹爹”也罢,还没叫上,这“坏人”的名号却是要背负了。
曹颙不由的哭笑不得,蹲下身子,摸了摸天佑的头,道:“天佑!”
天佑被摸的发怔,半晌扬起头来,看着李氏,脸上有些小迷糊。李氏已经擦拭了眼泪,好生哄道:“这一路上,怎么教你的?快喊父亲。”
天佑听祖母说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父亲。”
到底是骨肉连心,曹颙听了,只觉得如天籁之音,眼前这个丁点儿大的小人儿,是他血脉的延续?
这倒不是他偏心,忘了家里的恒生同天慧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