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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距离洛阳千里之遥,想要有所动作,就必须穿过邓艾、郭淮的防区。
“请鲁公教我!”夏侯霸向鲁芝拱手施礼。
鲁芝回礼,“将军不妨以退为进,先一步请罪于朝廷,去卫将军之虚,夏侯都督在洛阳,朝堂公卿应有人为将军仗义直言一二,而司马太傅心腹之患在豫州刺和扬州都督王凌,只要将军守住秦州刺史之实,便可静观其变。”
夏侯霸“嚯”的一声站起,勃然变色,“司马懿乃国贼,要某向他请罪?某宁愿死在刀剑之下!”
鲁芝脸色为难给杨峥使了个眼色。
杨峥又给夏侯芷递了眼色。
“叔祖这是何必?大丈夫能屈能伸,昔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一时之忍让,只为日后之长远。”夏侯芷殷切劝道。
然而夏侯霸的脾气上来,谁也拉不住。
也可能他对未来真的灰心丧气了。
“我夏侯氏为大魏名门,父辈英雄一世,我夏侯霸虽无能,却也不敢折辱父辈名声,伏于老贼胯下,徒为天下笑!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多言!”夏侯霸脾气上来,须发皆张。
人的性格决定了命运。
曹爽如此,夏侯玄如此,看来夏侯霸也是如此。
这或许就是历史的强大惯性。
鲁芝长叹一声。
夏侯芷泪流满面,也不再劝了。
杨峥有些佩服夏侯霸的骨气,其实就算夏侯霸肯低头,司马氏也未必会放过他。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夏侯霸五十大几,对自己的性命早就看开了。
他的性子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慷慨陈言之后,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再劝也是没用。
杨峥与夏侯芷只能向夏侯霸告辞,与鲁芝一同回返西平。
也许是连日奔波劳累,又担惊受怕的,夏侯芷病倒了。
杨峥心疼无比,抱在怀中。
寒风之中,夏侯芷偶尔清醒,紧紧抱住杨峥,迷迷糊糊道:“夫君,我怕……”
柔弱的如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草。
杨峥怜意大生,温声道:“夫君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到了破羌城请了大夫,休养两三日才渐渐好转。
王买弄了一辆豪华马车,杨峥才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但西平的这个家,能守住吗?
沿途寒风如刀,在四面呜咽。
仿佛无数亡魂哭泣。
杨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夏侯霸去了,就没人在前面遮风挡雨了。
不过这乱世之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前脚刚到西都,后脚允吾的消息就来了。
朝廷再次下达诏令,召夏侯霸回京。
夏侯霸还是置之不理。
雍凉秦都督郭淮则釜底抽薪,调走皇甫闿、段实等秦州将佐十三人,这些将佐都是关右之人,家族不是在天水就是在安定,不敢不奉命。
只有郭遁、杨济等少数西平陇西出身的将领还站在夏侯霸一方。
郭淮只动嘴不动手,但雍州刺史邓艾,就动手不动嘴,坞堡修到河对面,斥候终日在允吾城外游荡。
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
雍凉诸将,对司马氏最忠心的不是郭淮,而是邓艾。
屋漏偏逢连夜雨。
曹魏这么大的变故,蜀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姜维从沓中突然出兵,七千虎步军,加上白虎文的四千胡骑,猛攻临洮,陇西太守郭遁领兵抵挡,不敌姜维,两万刚刚组建不到一年的陇西军一触即溃,郭遁本人被俘虏。
蜀军声势大振,直扑狄道。
夏侯霸亲自提兵前去防守狄道。
坚城一座,重兵防守,姜维纵兵大掠陇西,毁坏屯田,在陇西如入无人之境,迁汉羌四千户入蜀。
以前陇西属于雍州,现在析置出一个秦州,权责也分散了。
而且姜维一万多人北伐,明显是掠夺性质的。
邓艾作壁上观。
郭淮也看夏侯霸的笑话,派出援军,却不是支援狄道,而是进驻障城。
杨峥领八千轻骑赶来,绕行枹罕,直抄姜维的后路。
姜维见好既收,领兵退回沓中。
蜀军虽退,但秦州损兵折将是事实,一样要上报朝廷。
对夏侯霸和杨峥而言是雪上加霜。
营中燃起篝火。
二人对洮水而置酒。
夏侯霸双鬓的白霜越来越多,人看上去也更憔悴。
“老骥伏逡,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夏侯霸对着洮水吟起了魏武的诗句。
诗中有壮心不已,但经过夏侯霸的嘴出来,只剩下烈士暮年。
苍凉而苦涩。
杨峥听的有些难受。
夏侯霸却不自知,或许也是故意为之,“你我若是生在魏武之时,当为国家上将!”
杨峥暗自翻了个白眼,你为上将是肯定的,自己就不一定了。
而且夏侯霸现在也是上将啊。
卫将军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同列。
仅在大将军之下。
夏侯霸的感慨越来越多,“某十五便投身军中,为国征战三十余载,眼睁看着这大魏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如此困窘,无颜见列祖列宗。”
杨峥越听越不对劲,“事尚有可为,四方忠心大魏之人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