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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峥站在郭淮的木台上,遥望着战场。
庞青弄来一壶烈酒,杨峥喝下,一股暖气从肠胃洋溢全身,“罗虎找回了吗?”
“找回了,与阵亡的兄弟一起放在车上。”庞青低声道。
杨峥点点头,这一战虽然胜了,但伤亡一定不小。
不知还有多少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名字消失。
但既然踏上这条路,就要习惯这些伤痛。
过不多时,东西两岸西平军皆在熬煮食物,温暖的肉香、麦香,飘荡两岸。
河道中的雍凉军一阵摇晃,仿佛微风中的长草。
“雍凉军的兄弟们,你们也是大魏将士,我们也是大魏将士,只要放下武器,就能上岸吃肉喝酒,平西将军仁义为怀,从不滥杀无辜……”
宣义郎们领着甲士在岸边呼喊。
一开始,雍凉军不为所动。
但宣义郎极为聪明的把肉罐和粥罐放在河边。
人饿急了,就不是人了,而是野兽,有时候甚至比野兽还凶残。
到了正午,终于有人顶不住了,冲上来,抱着罐子猛吃猛喝……
一个人动了,马上就会有一群人。
哐啷、哐啷……
雍凉军的武器纷纷落在冰面上。
不过仍有三个小阵不为所动,大约五百多人坚守在冰面上。
仿佛三面小旗,平铺在河道上。
杨峥不知道说他们是硬骨头还是贱骨头。
到了下午,蒙虓领着骑兵驱赶俘虏而回,浩浩荡荡,仿佛雪原上羊群,至少有万人。
而西营那边也捕获了一万大几千人。
经此一役,雍凉军彻底被击垮。
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杨峥面前,长安兵力空虚!
那可是长安,大汉的故都!
忠义
不过杨峥没有被冲昏头脑。
从鹯阴到长安,近千里迢迢,士卒早已疲惫,西平也有疲敝之象。
背后武威未下,劳师远征,若是遇到挫折,这大好的形势就付之东流了。
鹯阴对面就是安定,胡家的大本营。
长安坚城一座,只需千余兵力,加上城中青壮就能挡住杨峥的这两三万疲敝人马。
就算拿下长安,但守得住吗?
潼关、函谷关等等全在别人手中。
到那时,司马师很可能不去弄毌丘俭,而先来搞自己。
朝廷可以允许凉州丢失,但一定不会允许关中沦陷。
而且到时候蜀国跟西平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人家的口号是北伐,你正好挡在北边,人家伐不伐你?
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提前进入关中,只会陷入与洛阳、蜀国搏杀之中,而且北面还有羌胡和匈奴,形同四战之地。
现在的西平也吃不下偌大的关中。
还是老老实实把武威吞下肚,再一口一口蚕食凉州。
战略定力非常重要。
到了黄昏,西岸的伤亡大概数字也统计出来,竹简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周放!
“怎么回事?”杨峥既惊讶又震惊。
武卫营老卒中,张特、周煜是第一梯队,能文能武,尹春、周放、袁效是第二梯队。
周放智略不如尹春,但骁勇善战,也被杨峥寄以厚望。
没想到折在这里。
“邓艾见势不妙,退走,周都尉擅自率骑兵追杀之,当时战场混乱,杜长史来不及劝阻,周都尉追杀百余里,从夜至昼,杀敌逾千,却被邓艾亲手射杀……”庞青如实禀报。
杨峥心中一抽,阵阵苦涩上涌,当初就不该留周放两千骑兵的。
但这种大战,自己又岂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人各有命。
杨峥已经习惯了,那些掉落在冰窟窿里的骑兵,不也是如此?
以后此类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杨峥迅速调整心情,“伤亡数字。”
“是。”庞青一怔,赶紧捧着竹简,“府兵阵亡三千七百人,重伤七百余,亲军阵亡两千四百人了,重伤九百余,奴隶最后进入战场,阵亡一千九百人,轻伤皆不可计数,失踪者还未统计出来。”
七千多人阵亡,对新生的西平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这种代价必须付出。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流血不牺牲,怎么可能?
杨峥心如铁石、面色不变,“斩获多少?”
“俘虏雍凉军两万一千人,羌胡七千,战马一千两百匹,牲畜、粮草、军械不多。”
“定为上阵上获,五转功勋。”
这一战对西平太重要了,如同渡劫一般。
虽然损失也不小,但西平头顶的天花板被打破了。
自此之后,杨峥将成为天下谁也不能小觑的一股力量。
各种战后之事自有下属们去做,杨峥倒在郭淮的大营中睡了一觉。
日夜所思夜有所想,居然莫名其妙的梦到的郭淮。
时光倒溯回武功城外,郭淮骑在马上,杨峥跪在马前,只是这一次,郭淮没有留手,在夏侯玄赶来之前,一刀斩落,视野中,那把刀铺天盖地而来,无从躲避,亦无从反抗……
白光一闪,杨峥惊醒,却已经是天亮了。
大雪停歇,冬日疲惫无力的悬挂在天际,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更冷。
“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