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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杀声震天,犹如惊涛骇浪汹涌而来。
司马昭与贾充却都非常默契的选择了无视,仿佛忘了当初在陈泰面前的承诺。
明明身边还有一支骑兵,却依旧无动于衷。
不,也不能说无动于衷。
八万人奔走的速度更快了。
“相国当以天下为己任,速离险地!”听着背后追来的马蹄声,贾充连丝毫抵抗的兴致都没有。
如果连陈泰都挡不住,那么他们就更挡不住了。
这才几个时辰,陈泰就崩溃了?
难道西贼战力真的恐怖如斯?
所以人心中都作如是想。
只有陈骞怒道:“区区一支游骑而已,我方尚有八万之众,何惧之有?”
陈骞跟陈泰不同,陈泰心怀曹氏,对司马昭若紧若离,而陈骞却一头倒向司马氏怀中,成为中原冉冉升起的一颗将星。
尤其是莲勺之战,以三万弱势步卒,挡住五万优势骑兵,更令司马昭刮目相看。
这比寄予厚望的羊祜强上太多。
人心惶惶之下,陈骞的镇定让司马昭心中大定,“休渊可有良策?”
“相国勿惊,前军有八万之众,犹有一战之力!”陈骞犹如一棵大树,风雪再急,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贾充眼珠子一转,“可速速抛弃辎重、旗仗、车马,以迟滞敌军。”
司马昭听从二人之言,抛弃辎重,令士卒徐徐而退。
又纵成倅骑兵督战,但有脱离本阵者,一概砍杀。
前军迅速恢复镇定。
靠近的凉州骑兵一见如此气势,小心翼翼冲杀了两次,皆被挡住,便只能跟在身后袭扰。
夜黑雪急,寻了一处丘壑,勉强能够遮风挡雪。
好在追杀的两支骑兵也是强弩之末,很多骑兵还在奔驰,马背上的骑兵已经冻僵,也有战马忽然哀鸣一声,栽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沉,骑兵也不敢追击了,退了下去。
司马昭松了一口气。
“只要到了粟邑,我等就可凭城而守!”贾充勉励道。
陈骞却泼了一瓢冷水,“粟邑小城,立于平原之上,我军若据此城而守,必死无疑!四方援军,何人敢来救援?必须撤退至白水城或者临晋!”
白水城有白水为屏障,还有黄龙山、雁门山为依靠,原本就是中军屯兵之地,有大量营垒和鹿角,能挡住凉州骑兵。
而且白水城距离粟邑只有四十里不到。
距离他们也仅仅六十里左右。
这个时候,贾充也不敢跟陈骞争了,“陈将军所言甚是。”
“速令临晋守军前来支援!”司马昭吹了一天的寒风,仓皇南顾,到现在只觉得全身发冷。
这些年他身体一直就不怎么样,比司马懿差多了。
虽一直跟着司马懿在军中,很少冲锋陷阵,所以身体就不是很强健。
“军中诸事,皆由休渊定夺!”司马昭又冷又累,昏昏沉沉,有些支持不住了。
“相国!”贾充脸色比司马昭还要苍白。
司马昭倒了,以他现在的境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轻则被排挤出洛阳,重则人头不保,毕竟得罪的人也不少了。
司马昭手扶着额头,“无妨、无妨,再派出使者,让汉中士季分出一军驰援关中!”
大军直接交到陈骞手中,是最好的选择。
前军稳住了阵型,后军一败涂地。
天亮时候,大雪已经小了很多,雪深及膝,到处都是冻僵的人。
很多士卒抱在一起,被冻成了雪雕。
真正死在凉军骑兵手上的没有多少,绝大多数都是冻死和逃散的。
陈泰带着一众士卒从丘壑中钻出,心灰欲死,忽然拔出长剑,欲自刎谢罪,却被身边的部曲挡住,“大势已去,陈公何不弃军而去?”
战场仍是一片混乱,从黄陵地界漫延至粟邑地界,逶迤七十多里。
凉州骑兵同样受制于这场雪,马蹄在积雪中迈不开蹄,这给了中军一丝逃生的可能。
只要脱离大军,有很大几率活下来。
但如此一来,陈泰就不是陈泰了。
“如此惨败,直追当年东兴与赤壁,吾有何脸面见中原父老?”陈泰今年正好六十,却比司马昭身体强多了,在雪地里屹立如山。
只是眼神变得苍老而疲惫。
“君侯……”
部曲与士卒跪了一地。
陈泰想以死谢罪,他们却还想活下去。
“君侯!”
越来越多的士卒跪下,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哭喊自己的父母。
陈泰全身一震,苍老的眼神再次变得坚毅起来,“诸位若是不弃,吾率尔等生还故乡!”
“愿随君侯死战!”这支两千人的残军,瞬间变成了一支哀兵。
哀兵越滚越大,沿途不断收容败军,向南杀去。
渴了直接吞雪而饮,饿了直接割肉而食。
人在绝境之下,会爆发巨大潜力。
能活到现在的人,无不是坚韧狠绝之辈。
而积雪让凉州军没有骑兵优势。
陈泰极擅排兵布阵,再混乱的人马到了他手上,都能被捏合起来。
士卒对他也异常恭顺。
“雪地不利战马,凉贼之利唯战马尔!没有战马,他们就跟你们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亲兵们重复着陈泰的话,不断激励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