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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家也不避讳,以封地中民户的户调为“诸侯秩”,以民户的田租为“侯奉”。
三分食一,即毎一民户的户调和田租以三分之二交给朝廷,其余的三分之一则交给受封的王公。
当然,这么封也是迫于形势。
很多土地人口已经事实上归士族豪强所有,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建起一座座坞堡、庄园,不管司马家承不承认同不同意,士族豪强们不可能再吐出来。
司马家这么弄,只是在法理上予以承认。
中原正式进入士族狂欢的时代。
司马家也被推上巅峰。
以前很多中立的士族,也开始上书魏帝曹髦。
“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司马公乃至德之人,陛下理应禅让,再续尧终舜始之德,陛下亦有尧之贤名,且司马公不绝魏嗣,不断陛下天下之礼,依山阳公之旧事……”
陵云台中,皇帝曹髦看得青筋直冒。
司马家为了篡位,什么都拿出去卖了。
卖的还是曹家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曹髦欣赏杨峥的原因,天下,你可以取,但堂堂正正以力取之,而非司马家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刻,曹髦心中再无犹豫。
被囚禁在宫中如金丝雀一般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计划早就酝酿多日。
司马昭其实对皇城属于管制,所以曹髦能在宫阙中训练士卒。
人不多,只有三百,但对付司马昭和他身边的十几甲士足够了。
令李昭、焦伯在陵云台下布置甲士。
又召见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
王沈是王昶之侄子,东郡太守王机之子,王机曾参与陷害曹植之事,所以得魏文帝器重,算是深受魏恩。
王业与王经一样,出身寒门。
这三人在曹髦看来,都是不怎么可能出卖他的人。
王沈与王业都是陪同曹髦多年之人,曹髦能用的只有他们。
而且司马昭也不怎么器重三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曹髦盯着三人道。
王沈、王业二人沉眉不语。
王经苦劝道:“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笑。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为之致死,不顾逆顺之理,非一日也。且宿卫空阙,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无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祸殆不测,宜见重详。”
司马家掌权不是一天两天,现在颁布占田令、五等爵制,士族、黎庶皆愿为之效死。
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了,一旦失败,祸福难料,危害更甚。
曹髦将怀中诏令掷于地,“行之决矣!死有何惧?吾宁死也不愿苟存!况不必死邪!”
即便再忍下去,等下去,曹魏也不会有起色。
“大魏若亡,朕先殉之!”曹髦转身,不再看三人。
三人却全都跪在地上。
君臣皆泪流满面,不过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
“陛下计将安出?”王沈问道。
诛除权臣当然需要一个计划。
曹髦却并没有透露出去,“公等静待即可。”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说的。
三人告退。
曹髦入宫拜见郭太后,郭太后亦垂泪不已,但也仅仅是流泪。
司马昭大封群臣,郭家也在其列,司马昭还未封公,郭太后的从兄郭德已经是广安县公,封地七十五里,邑一千八百户!
所有士族都站在司马昭一方,一个郭太后也无能为力了。
曹髦拜别太后,回到陵云台独坐,望着夜空。
明日是朝会的日子,只要司马昭入宫,李昭和焦伯训练的甲士就能将他砍成肉泥!
事实上,事情的成败,曹髦已经不在乎了。
即便杀了司马昭,曹髦也知道自己的结局。
很可能士族会再推举一个司马相国、司马大将军、司马太傅来。
司马家不仅仅只有司马昭一人。
最近两年,司马昭的两个司马炎、司马攸都崭露头角。
司马炎刚刚成年,何曾就有评价: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
更无耻的是士族们争相吹捧:非人臣之相!
每每想到这些往事,曹髦都心如刀割。
士族,他已经不指望了。
能让曹魏再延续几年的唯一可能,就是拔剑而起,鱼死网破。
用自己的血溅司马家一身,让他们知道大魏还有血性在。
这其实也是曹魏最后的反抗。
“陛下,夜已经深了,还请入宫安歇。”卞皇后温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卞皇后的姑奶奶正是魏武的卞夫人。
曹氏与卞氏同病相怜,一样被士族们舍弃。
此刻,这个温婉的女子并不知道明日曹魏的命运将迎来巨变,她只是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和不安。
曹髦操劳国事,无心女色,两人多年无子。
曹髦刀剑般锐利的眼神温软了许多,“朕不困,皇后先去歇息。”
卞皇后将一件锦裘披在曹髦身上,顺从道:“陛下有少康之志,苍天必会庇佑。”
这是曹髦一生中少有的温馨时刻,“皇后所言正是,苍天必会庇佑朕,庇佑大魏!”
“臣妾告退。”皇后盈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