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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年恼羞成怒:“在下敬你长者,汝何以恶言伤人?”
“老朽张叔夜,便是你蔑视至极的赳赳武夫。”张叔夜淡然道。
众人皆惊。
当朝太尉,天子重臣!
竟在当面!
李延年也是惶恐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张叔夜突然目光投向人群外的王霖,拱手笑道:“王少师,何不来与诸位大宋俊彦交流一二?”
张叔夜这话一出口,在场文士都吓了一跳。
王霖在场?
杀人不眨眼的伏虎神将啊……不说李延年闻言魂飞魄散,就是刚才对王霖有过微词的数人,也都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王钰和郑林望着缓缓分开人群走来的王霖,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赶紧上前拜见:“见过使君!”
“不必多礼。”
韩庭也很意外,但此刻人多,他就没上来与王霖寒暄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霖身上。
见他身材挺拔,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儒衫傍身,却外放勃发气势。
王霖目光如炬,望向李延年。
他一言不发,却带给李延年重若山岳的压力,他嘴唇哆嗦,肩头颤抖,终于还是忍不住拜倒在地:“在下鲁莽,却并非有心冒犯使君,还请使君恕罪!”
王霖轻笑:“本来还以为李公子是个不畏权势的天下异士,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还是不能免俗啊?”
“你要为秦桧鸣不平,我却说,秦桧死有余辜!满腹才学,不用于正途,反而从贼谋逆,又对当朝储君恶言相加,此贼不该杀么?我杀秦桧如屠猪狗,若尔等将来一般无二,我也必屠之!”
一干士子面色如土,轰然拜下,口称不敢。
李延年伏地不起,汗如雨下。
“李延年,不过你不用怕,王某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不畏人言,我也不会因为你说我两句不是,就要迁怒于你……起来吧,别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你可是饱读圣贤书的人!”
李延年羞惭无地,又恐惧若死。
王霖说完,也不再理会李延年,一个无知竖子而已,他焉能与他一般见识。
他冲张叔夜抱拳苦笑道:“太尉何以在此?”
张叔夜叹息道:“老夫即将离京改任检校太尉、河北制置使兼兵马大总管……今日心中颇有感触,就随意在城中走走,不想在此遇上士子文会,又见使君入内,一时动心,也就跟了来,没想到反倒遇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原来是跟自己来的。
王霖知道张叔夜对皇帝的猜忌,突然将他和种师中对调,心中颇有郁结,便笑道:“太尉文韬武略当世罕有,国之栋梁,若有太尉坐镇河北,统率十万雄兵,契丹人焉敢再犯我边陲半步?正是人尽其才,为国效命正当时,在下倒觉得太尉当开怀而去!”
在王霖看来,张叔夜的领军能力或许比不上种师道,但一定不亚于种师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叔夜去河北,未必就是坏事。日后金兵入侵,想必有张叔夜在,也是一道坚固防线。
当然,也只能是阻挡金兵一些时日,免得金人长驱直入罢了。
张叔夜长眉一挑,朗声笑道:“老朽只是一时感怀,并未痴缠。况老朽以身许国,也不会因个人荣辱挂怀。老朽素知使君武功骑射冠绝天下,文采也是斐然,不输苏学士,今临别在即,可有佳作为我送别?”
王霖知张叔夜索诗词是假,借此机会为自己正名是真。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
王霖望着张叔夜一头白发,心中感慨不已。
眼前这人60岁的年纪,在这个年月堪称老翁了,以如此高龄还要亲临军阵边陲,为国拒贼,此等忠臣良将在朝,也是赵佶父子的福气了。
心有感念,辛弃疾那首不朽词作瞬时浮起脑海。
张叔夜一代名将,为国效命至死不悔,配得上这首千古名篇了!
王霖深躬一礼,缓缓道:“破阵子——为张太尉赴河北赋状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王霖吟完,张叔夜陡然挺直了腰板,肩头颤抖,面色浮起一抹激动之色。
这首词本来是辛弃疾感慨自己白发苍苍之时,再无报国杀敌机会。而用在此处,无疑就成了张叔夜这个花甲老臣,不顾年迈、不惧生死,顶着一头白发为国出征的最佳写照!
而前半段描绘他的戎马生涯,后半段直接点题。
“可怜白发生”——直接道明了类张叔夜之流忠臣良将为国赴死的壮烈情怀!
张叔夜激动得浑身颤抖。
周遭一干士子细细品味,无不动容。
王霖如此才思,冠绝古今,纵然苏学士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如何就成了赳赳武夫?!
韩庭在旁面色涨红,既有些激动,又有些自惭形秽。
他自问才思过人,诗词歌赋均有所长,但与王霖相比,真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暗为妹妹韩嫣高兴。
张叔夜感慨片刻,终于长身一礼:“老朽何德何能,能承蒙使君佳作相赠……老朽此生,忠于国事,忠于大宋,又得使君如此佳作傍身,纵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