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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读书人崇尚中庸之道,又以隐忍传家,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江南士族愿意去与官场对抗。
而钱钟书这些人这些年,其实也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尺度,没有过度触及江南士族的根本,只插手了盐业和商贾海贸走私。
即便是孟买,也被钱钟书牢牢警告,不要轻易向江南士族下手。
杜成深望着王霖,他没想到王霖会对江南士族如此高的评价,这显然成为交好的良好开端。
“韩兄乃京师寒门高弟,此番在杭州,诗词佳作频出,无一不是传世千古之作,其才之高,我辈甚是敬重。”
杜成代表到场的江南士子也起身回应。
王霖笑:“某一时兴起游戏之作,不登大雅之堂,杜兄及诸位如此夸赞,实让某汗颜。”
“诸位,某来江南,所到之处,私学繁荣,家塾、义学、书院遍布,世家望族更有手未尝释卷,晚节尤好聚书的家风,实在感慨良多,所谓:几家茅庐护疏篱,红树参差映碧溪。更有幽人读书处,夕阳深巷板桥西。”
王霖随口又吟出一首夸赞江南读书风气浓的佳作来。
但还不及众人起而喝彩,他又话音一转:“然一片圣人庇护儒家祥和盛世光景下,也遮掩着令人扼腕痛惜的腌臜事儿,令某实在不吐不快!”
杜成呆了呆:“韩兄此言,所为何来?”
“凡民家有一木一石、一花一草可供玩赏,杭州造作局立即派人以黄纸封之,称为供奉皇帝之物,强迫居民看守,稍有不慎,则获‘大不恭’之罪。搬运时,破墙拆屋而去……”
“钱谷、民役叠加……江南百姓苦不堪言。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造成江南各州流民无数,竟有迁徙往北方而去……若非迫不得已,活不下去,江南富庶地,百姓焉能背井离乡?”
“而据某所知,官家已经罢花石纲近年余,而江南花石纲采买照旧如火如荼,导致民不聊生,何以?”
王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血溅梅园!
杜成起身面色凝重道:“韩兄此言可当真否?”
王霖奇道:“杜兄,诸位,当日京师蔡京等六贼叛乱,朱勔被杀,朝廷阁臣变更,李纲、吴敏、吕颐浩相继入相,先后提出罢花石纲,以安东南民心。当时官家就下诏罢了,此事在东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诸兄竟不知?”
杜成沉吟道:“渤海郡王、伏虎神将王霖东京平叛,诛杀六贼,这事某是知晓的,但官家就此已经罢了花石纲么?这……”
顾一帆面色震惊,也道:“在下等实不知,因江南花石纲目下仍在漕运之中,每日运河上都有十余艘纲船往京师运输,这岂能有假?”
王霖淡然,冷笑道:“从江南各州出来的花石纲船,其实运往的不是京师汴梁,而是金陵,经金陵又运往北方,兜售给徽商、晋商和鲁商,牟取巨利。”
“江南园林甲天下,而北方大商贾之家,皆以营造江南园林为乐……”
顾一帆和杜成面面相觑,旋即面色无比凝重起来。
他们早有所疑,只是没有证据,不过是今日被王霖故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罢了。
但涉及孟买、薛冠茹和钱钟书……他们焉敢在背后非议半个字?
郑通志却忍不住插话道:“韩兄,若假借官家和朝廷之意,如此疯狂虐民之财而牟利,与谋反何异?杭州造作局岂敢如此?”
王霖沉默了一会,淡然道:“郑兄若不信,可派人去金陵走一遭即可。”
在场士子都瞬时沉默下去。
关乎江南大员,关乎谋反重罪,谁敢再提半个字?
王霖笑了笑,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又道:“此事倒也罢了。但某来江南,还发现了一桩惨绝人寰之事,实在为古今罕见!”
杜成和顾一帆、郑通志三人相视一眼。
杜成苦笑道:“韩兄还有何等事,称得上是惨绝人寰、古今罕见?”
王霖挥了挥手。
站在王霖身后的燕青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玉洞竹萧来,凑在嘴边吹响。
呜咽幽美的萧声听得众人入神,这时却有两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驶入梅园,十余名虎神卫小心翼翼掀开车帘,露出其内景象来。
杜成面色惊变。
顾一帆只扫一眼,就皱紧眉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郑通志霍然起身,面色愤怒。
而一干士子也都围拢过来,面色多有激愤之色。
采生折割!
所以明教多以此来愚民,哄骗底层劳动力加入明教,供奉钱财,但这些把戏,是瞒不过这些江南大族出身的读书人的!
“此为何物,相信诸位仁兄比某更清楚。将诓骗拐卖来的幼童打断四肢,套上蟒蛇之皮,待其愈合,便成了人蛇。”
“或人首狗身,或人首熊体,不一而同。而此,能存活着百中有一,即便成活者,也绝活不过二年……”
“如此违背人伦,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恶行,却在江南,在杭州这座大城中堂而皇之,肆无忌惮!”
“某派人在杭州城内发现所谓明教豢养此等兽童,便设法营救之,共得26例。诸位,这意味着至少有数千幼童被残害!而这才为杭州一地,放眼江南各州府县,又有多少?某想都不敢想!”
王霖的声音陡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