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西军号称大军三十万,孤从户部和兵部及枢密院得来的信息说,最近二十年,朝廷一直在足额发放三十万西军的饷银辎重,这三十万人中,到底有多少空额?”
王霖连番诘问,将种师道问了个哑口无言。
王霖说的是实情。
西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上上下下吃空饷喝兵血,其风肆虐。
种家军焉能独善其身。
事实上,种家子弟因此而暴富,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种师道非常难堪,这位从军一生的老将,今日当众被王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尴尬处境中。
一丝情面都不曾留。
种浩见其父被逼迫至此,忍不住出班拱手辩解道:“王爷,上述九位军将以身殉国,名册虽在,朝廷俸禄也在发,但朝廷对于西军装备辎重欠缺甚多,所得都用于军备之上,绝非哪个人贪墨私囊!”
王霖目光锋锐冰冷望向种浩:“汝为何人?”
“末将种浩,添为军中统制。”种浩昂然道。
王霖哦一声:“原来是种老相公长子,人称小小种相公的便是你了。照你这般说,是朝廷拖欠西军辎重,你们才不得不虚报军饷了?”
种浩咬牙道:“非虚报,而是情非得已!”
王霖淡然笑道:“好一个情非得已!”
“种家在洛阳,有种半城之名。城中豪宅,至少三成为种家子弟所有,城外良田,种家子弟拥有何止万顷?
不说旁人,单是你种浩而言,汝名下在京师、洛阳、太原、江南各地拥有大宅三处,园子两座,铺子数十间,耕地无数……如此豪富,纵然江南盐商也有所不如,你还有脸说情非得已、没有中饱私囊?
你的亿万家资从何而来?!”
种浩被王霖一串责问,训斥得面红耳赤。
王霖缓缓起身,讥讽道:“如种家,口口声声说为国尽忠,百年来镇守边陲立下盖世奇功,但汝却为何不说,没有朝廷的供养,没有西军将士的兵血,你们种家何以豪富至此?!”
王霖要对种家下手,岂能不有所准备。
以虎神卫的信息广度和侦知力度,将种家查个底朝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种师道面色从铁青变得惨白。
王霖这番话,撕开了种家忠勇为国的面具。
忠勇倒也不假,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喝兵血,不贪墨军饷。
其余西军诸将也颇为心虚,低头不语。
毕竟他们哪个都不穷。
基本在原籍乡里,都是豪富大族。
“这些年,国运艰难,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汝等贪墨之军饷,都为百姓血汗,民脂民膏!自政和元年以来,河南、河北、山东、河东连年大旱,百姓饿死者数以百万!
但民脂民膏却养肥了尔等所谓的军中良将,百万百姓死难的亡魂在望着你们,种师道,种浩,你们夜里可能睡得着觉否?”
种师道沉默着,良久长叹一声,终于熬不住,无力垂下头颅,跪拜在地,道:“末将有罪,请王爷责罚!”
种浩也悻悻跪下,却是一言不发。
西军诸将面面相觑,目光几乎都聚集在跪地不起的种师道身上。
种师道为西军元勋,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其实我更喜欢你素颜
西军诸将垂首不语,谁也不敢插话,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旁边,种师中的孙子种为,眼见种师道父子被王霖三两句话死死拿捏住,心中的愤恨更是升腾到了极点。
他大步走出班来,冷笑道:“王爷也不必故作姿态,以此羞辱我种家!吃空饷,为军中惯例,大家都在吃,我种家顶多就是和光同尘而已!”
“纵然王爷的东军,难道就无吃空饷之事?王爷位高权重,京师与真定两处王府一应用度花销,难道皆靠朝廷俸禄?要以我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岳飞等人却是怒形于色。
纵然折可求姚古这些西军诸将也在暗暗咒骂种为不知死活,竟敢在公堂之上,开口冒犯掌控大宋兵权的兵马大元帅、燕王,这不是寻死是做什么?
种师道回头斥责道:“闭嘴,退下!”
种为梗着脖子,冷笑不退。
自打种师中死在王霖手上,种师中这一枝的种家子弟都对王霖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血肉。
岳飞正要出班痛斥,却见王霖摆摆手,道:“真是好胆,你区区一个兵马统制,竟敢当众咆哮帅堂,指摘本帅!
好,我且来答你所问。
孤对天盟誓,东军中绝无吃空饷之事。
因为东军中一应军饷用度,朝廷供应者只有三成,其余七成,都由本王自筹!
自伏虎军筹建起来,本王全部家资都已充入军中,名下渤海商号营运所得,全部充为军用。
孤贵为大宋燕王,位极人臣,但如你所言,除了京师和真定两处王府之外,孤并无其他产业。
即便这两处王府,也为朝廷公有。前者为官家所赐,后者为真定谭园,孤暂且借住于此。
你若不信,可以去户部、兵部、枢密院去一一查证……本王若有半句虚言,本王若有半点贪腐之心,当天打雷劈而死!”
话音一落,堂上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种为等人粗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