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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且放心,腾定为世子带到。”
孙腾郑重其事地答应道。
他与尉景不同,从未把高澄当做孺子看待。
高澄朝孙腾俯身行礼,而后翻身上马,尽起三万四千京畿军随他东行,平定东南叛乱。
漫漫长道,高澄回身西望,视线越过洛阳,看向他从未见过的长安。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高澄的内心充满遗憾。
‘高欢愚钝,不足与谋!’
单靠贺六浑,他这辈子是见不到长安了,人,只能靠自己。
高澄又把目光投向徐州、东徐州方向,对于习惯征战在后,庙算在前的高澄来说,这一战他确实毫无准备,他的所有战略规划,都是贺拔岳身死,自己如何领京畿兵迅速西进,控制局面。
慨然长叹,只能期望贺拔岳能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又或者高欢能够抓住机会。
孙腾、尉景回到晋阳复命,孙腾将高澄之言转告。
高欢当然知道关西会生动乱,否则也不会答应让翟嵩入关挑唆。
但他不认为贺拔岳会死于侯莫陈悦之手。
那可是他一生之敌,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去。
即使侯莫陈悦与贺拔岳交兵,贺拔岳也能得胜,挑唆之举不过是为了损耗关西实力而已。
至于贺拔岳身死,群龙无首,他趁机出兵占据关西,这种事梦里才有。
高欢不以为意道:
“阿惠无知,不识贺拔阿斗泥之能,此乃孤心腹大患,岂是侯莫陈悦所能敌也。”
高澄乖乖领命出征终究平息了他的怒火,到底是两父子,虽然起了争执,但又不是为了彼此争权,不至于父子反目。
而被高欢、高澄两父子记挂着的贺拔岳此时已经率军抵达高平(宁夏固原),命出陇山北上的侯莫陈悦往高平相见。
侯莫陈悦知道贺拔岳需要他与曹泥彼此消耗,断不会杀他,故而往高平相见。
贺拔岳见侯莫陈悦只领亲卫入高平,以为他懦弱,不敢与自己为敌,自此再无疑虑。
命侯莫陈悦为先锋,攻伐灵州曹泥。
十月十六,侯莫陈悦领军行至河曲(宁夏中宁)安营,派人请贺拔岳来河曲大营商议军务。
“岳丈,贺拔岳来了!只带了亲卫随行。”
元洪景得到看守营门的士卒禀报,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赶紧向侯莫陈悦禀报道。
原来,贺拔岳居然学着侯莫陈悦只带亲卫来河曲相见。
这般骄狂也终于让侯莫陈悦觅得机会。
“安设伏兵一事就交由贤婿,待我将贺拔岳引至帅帐,再借口离席,你速速领人冲入帐中将此人斩杀。”
侯莫陈悦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割据关西时的得意模样。
宇文泰
侯莫陈悦带着恭维的笑容迎接。
贺拔岳心里蔑视之余,嘴上却受宠若惊道:
“何劳侯莫陈公亲迎。”
“悦不过多走了几步而已,怎及大行台亲至。”
侯莫陈悦态度非常恭敬:
“还请大行台随悦入营。”
“有劳。”
贺拔岳随侯莫陈悦走进河曲大营,行至帅帐前,将亲随都留在帐外,自己与侯莫陈悦入帐。
“洪景拜见大行台。”
元洪景已经等候在帅帐内,向贺拔岳行礼道。
贺拔岳客气地与他寒暄几句,便与侯莫陈悦商议军情,不久,侯莫陈悦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
“腹痛难忍,还请大行台见谅。”
人有三急,贺拔岳自无不许。
能走进侯莫陈悦的大营,他根本就没想过侯莫陈悦会对他不利。
侯莫陈悦才出大营,腰刀就从身后穿透贺拔岳的胸膛。
“啊!”
一声惨呼。
贺拔岳转头望见了面色狰狞的元洪景。
“高王请岳丈向大行台致以问候,昔日诛心之言,今日丧命之祸,贺拔公莫要怨我。”
元洪景阴恻恻地说道。
贺拔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意识逐渐散去,在闭眼的前一刻,脑海中除了贺拔允、贺拔胜两位兄长,便是高欢的影子。
与高欢第一次见面,是卫可孤东征攻打怀朔,在父亲贺拔度拔的率领下,贺拔三兄弟驰援怀朔。
来到怀朔的当天晚上,大哥贺拔允就一脸喜色的告诉他们,自己认识了一位怀朔豪杰。
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把那名英俊的中年男人带了过来,那人介绍自己,说他叫贺六浑,是个鲜卑人。
怀朔城破,贺拔岳与父兄被关押在武川,与贺六浑也失去了联系。
再次相见时,贺六浑狼狈地从河北逃到山西,并在刘贵的推荐下,得到尔朱荣的看重,成为亲信都督。
也是从那时起,尔朱荣麾下武川、怀朔两个籍贯的将领们产生了摩擦。
矛盾的爆发是贺六浑劝进,而自己则建议尔朱荣诛杀贺六浑。
最终在众人的劝说下,贺六浑侥幸保得性命。
后来,贺六浑去河北拉出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也开始改口,他说,他叫高欢,出自渤海高氏,因祖上犯罪才迁居怀朔,是个汉人。
高欢?贺六浑?叫哪个名字并不重要。
在晋阳重逢那天起,贺拔岳就知道,他是自己的一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