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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九月下旬,晚秋,高澄醒来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了一床薄被。
没有追问是谁为他盖上的被子,与怀抱高睿来到灵堂的元季艳微微颔首,高澄便起身回了渤海王府。
正要好好补个觉,就有人通报有名婢女求见。
高澄有所猜测,特意让人再去询问一番,果然曾是郑大车院里的人。
原来,郑大车亲眼目睹高琛被活活打死,早已经吓破了胆,如今被高欢幽禁在后院,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惶恐不安的她想到了高澄,认为只有这个小冤家才能救自己。
高澄可不念另一世的孽缘,他脑子坏了才会主动插手这件事,只说自己守灵一夜,身心俱疲,需要好生休息,便让人将婢女打发走。
正要入睡,高欢又命人来唤高澄。
“阿惠,你以为为父应该如何处置郑氏?”
这一次高欢并不是要试探高澄,他是真的感觉到难办。
既然是高欢主动过问,小高王倒也能为郑阿姨尽点力:
“处置郑氏无非或杀、或放、或当做无事发生,但每一种处置,所造成的影响父王必须深思。”
高欢追问道:
“有何影响,你且说说。”
高澄分析道:
“无论是郑氏暴病亡故,或者放她改嫁,都坐实了高氏家丑,家丑外扬,必为世人讥讽。
“若能善待郑氏,对外宣称叔父是因病而亡,一可保全叔父身后名节,二也能使家丑得以遮掩。
“然而,善待郑氏或许有利于高氏声誉,却要父王有大胸襟,孩儿愚钝,如何抉择但凭父王一心独裁。”
高欢闻言沉吟许久,这才让人去将郑大车唤来。
被囚禁在后院的郑大车听说高澄不愿见自己的侍女,已然陷入绝望,被人带去见高欢时,更是误以为死期将至,直至看见了随侍在高欢身后的高澄,心底才有了一丝希望。
高欢凝视着郑大车,说道:
“自你入府以来,恩宠甚于众人,你却做出此等丑事,使孤蒙羞,念在昔日情义,孤不愿杀你,孤会放你出府,为你再寻一门亲事,你可愿意?”
郑大车闻言惊喜不已,没想到高王打死了自己亲弟弟,却能放过自己。
正要谢恩答应,却瞟见身后的高澄暗中竖起一个手指,指向高欢。
一番说辞即将脱口的郑大车赶紧改口,垂泪道:
“妾身承蒙大王宠爱,却不能为大王守节,愧疚难当,早已萌生死志。
“大王顾念昔日情分,不愿杀妾身,妾身铭感五内,如今大王要逐妾身出府,妾身宁死也不再做他人之妇,还请大王赐我死罪。”
高澄闻言在心中暗暗给郑大车竖了一个大拇指,先前的提示,是他能为郑阿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高欢对郑大车的宠爱,高澄一清二楚。
历史上高澄私通郑大车之事虽然被司马子如掩盖过去,但高欢其实心知肚明。
高欢继续将郑大车留在府中,可以看做是为了自己与高澄的名声,掩人耳目。
可高欢却与郑大车恩爱如故,甚至八年后还给高澄添了一个弟弟,这就不是掩人耳目所能解释的,高欢是真的喜爱郑大车。
高澄一听高欢说要放郑大车出府,当即就猜到,若郑阿姨真应承下来,恐怕不等改嫁,就要无故病亡了。
果然如高澄所料,高欢听说这一席话,动情道:
“痴妇,痴妇呀!”
说着将跪拜抽泣的郑大车扶起,两人相拥而哭。
高欢当日虽将高琛打死,但到底也明白家丑不能外扬,就连高澄也是在娄昭君口中得知消息。
晋阳城对高欢唯一的弟弟离奇身亡多有猜测。
而在高欢与郑大车和好如初的当天,在高澄的指挥下,晋阳城对高琛死因的解读终于有了定论。
南赵郡公高琛,因病早夭。
曾将瞻仰遗体的勋贵们亲眼目睹高琛一身伤痕,当然不相信这种解释,能让高欢盛怒之下将弟弟打死,除了权、就是色。
高琛并没有夺权之举,留守晋阳也是高欢委任,若真是暗中阴谋串联,被处置的就绝不止高琛一人。
排除了争权,那剩下的选项也就一目了然了。
但看破是一回事,谁要真敢说破,就是另一回事。
当高澄准备再往叔父府上守灵时,与郑大车的婢女在回廊上相遇。
显然已经等了他很久。
“不用向我道谢。”
高澄不苟言笑地说道:
“澄扪心自问,若是父王,必不能忍受这份屈辱。
“父王却能与她恩爱如旧,希望她能感怀于心,莫要辜负了父王的情义。”
说罢,头也不回的径直去往高琛府邸。
婢女望着高澄离开的背影,随后先去了高欢房中,一如上次被高澄拒见,之后再去向郑大车回报。
高欢听见侍女的回报,疑心尽去:
‘想来是郑氏听说阿惠到来,病急乱投医,才向他求救。’
也对这个儿子的品性彻底放下心来,虽好女色,却又恪己守礼。
走出渤海王府的高澄也长舒一口气,历史上原主与郑大车的事情就是由婢女告密,他又怎么可能信得过郑大车的婢女。
而郑大车在得知高澄的回答,心中也明白自己与他再无可能,决心今后好好侍奉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