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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妇人确实无法接触到重要情报,但作为宇文泰的亲妹,却能从容地为东魏密探与降卒牵线搭桥,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宇文泰的亲妹妹早已被策反。
如今东魏降卒已经在暗中集结,而约定暴乱的日子,就在两天以后,即十一月二十三日。
高澄收到情报后,立即面见高欢,高欢看他春风满面,也猜到苦盼已久的时机或许将至,他将佝偻的腰身直起,急迫问道:
“可是降卒有了消息?”
“恭喜父王,贺喜父王,大事将成矣。”
报喜的同时,立即将密信递呈给高欢。
高欢看后,难掩心中喜意,大笑出声,似乎笑得太张扬,以致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由高澄为他抚平气息,高欢感慨道:
“不曾想昔日之败,竟是今朝胜机,因果缘由,着实让人难以猜测。”
当然,这番话不过是高欢对第一次西征大败的自我安慰,毕竟他若是得胜,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辛苦。
但高澄也不可能去挤兑他,只是含笑附和着。
在东魏军中,高澄担当的是谋主的角色,高欢名义上还是最高统帅,但真正操盘主导这场西征的,却是高澄。
从他建议利用东魏降卒起,自入关以来,无论是在渭北东部止步不前,始终不愿逼近长安,还是修筑城池,以及发动舆论攻势,一切行动都是为一个目的服务:
让宇文泰东进迎敌,造成长安及周边空虚。
毕竟西魏与南梁联军若是一直屯驻灞上,哪怕东魏降卒再忠贞,也不敢生事,而在宇文泰眼皮子底下串联,也有暴露的风险。
宇文泰已经在防范降卒生乱,他将这些人从军中剔除,分散在民间,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又能想到自家人会为降卒们的串联提供帮助。
其实降卒们意图叛乱,归根结底还是不看好西魏的前景,与降卒们持同样看法的还有雍州人于伏德。
以如今东西为之间更为夸张的实力差距,以及东魏百万军民打上门的行为,于伏德早有投效想法,高澄派人与他接触,更是一拍即合,决心只等降卒作乱,便统率家丁私兵响应,夺占咸阳,一如原时空中的所作所为。
一场危机在长安周边酝酿,但留守长安的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人对此并未察觉。
抉择
有些人的阴损是深入骨髓的,哪怕占据优势兵力,又打定主意不贪奇计,就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一决胜负,毕竟奇也意味着风险与不确定性,高澄更愿意结硬寨,打呆仗。
但他也要想方设法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为自己增加胜算,也让宇文泰进退两难,比如挑唆降卒叛乱。
相对应的,作为弱势一方的宇文泰欲求胜,便只能指望着奇谋妙算,一如先前所设想的以身诱敌,在沙苑芦苇荡里埋设伏兵。
但偏偏东魏虽劳师远征,却不急战,依托着有玉璧作为后勤转运,始终稳扎稳打,让宇文泰无从得手。
宇文泰如今满心的后悔,当年袭营之后,就应该径直奔向华阴(玉璧),趁守军没有反应过来,一举夺城。
只恨当初没有抵御住高欢身死,关东陷入混乱,自己趁乱东出的诱惑。
毕竟最了解彼此的不一定是伙伴,更可能是对手,宇文泰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本来想要逃回晋阳的高欢因堕马昏迷,被窦泰向北背去了华阴(玉璧),自己一路往东追杀了个寂寞。
宇文泰也不会将情绪沉浸在对往事的悔恨中,就在高澄等待降卒叛乱的时候,宇文泰也另有计划。
如今王思政被调往渭北督造城池,玉璧守将更迭,或有可趁之机,宇文泰派遣侯莫陈崇领一支偏师绕道,试图袭取玉璧,若能得手,东魏大军失去后勤保障,必然生乱。
只是高澄又如何看不到玉璧的重要性,作为穿越者,读过、也看过那么多遍《三国演义》,怎么也不会犯袁绍丢乌巢的错误。
如今的玉璧守将可不是淳于琼那种酒囊饭袋,而是大将斛律金,临出发接替王思政前,高澄就反复强调玉璧作为后勤基地的重要性,叮嘱斛律金要提高警惕。
而玉璧城中,守军充足,除去王思政后续招募的州郡兵以及原本驻守的一万鲜卑战兵以外,斛律金又多带了两万步骑去往玉璧,护卫粮道。
侯莫陈崇是有过袭城经验的,当初贺拔岳身死,原州刺史史归听令于侯莫陈悦,侯莫陈崇受命征讨史归,以七名骑兵趁夜夺门,在内应的配合下,一举破城。
但这一次,当他不辞辛苦绕道来到洛水北岸,却只看到夜幕下,玉璧城各门紧闭,城防森严,抹黑绕城一圈,细数后发现,四面城墙上,明火执仗的守军足有上万人,这也意味着城中必有相等数量的守军在白日里巡视。
作为六军统帅之一的侯莫陈崇麾下仅有八千战兵,倒不是宇文泰不想增派人手,只是渭北多有东魏哨骑出没,为避免暴露行迹,无法加派人手,只能让侯莫陈崇自领其部。
侯莫陈崇自随贺拔岳入关以来,常作先锋大将,勇气绝伦,可他并非一个莽夫,眼见玉璧城有备,且守军是自己的数倍,侯莫陈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下令强攻玉璧,只得悻悻而归。
所幸,因为绕道的关系,并未有被东魏哨骑察觉,否则这八千人招来东魏阻截,只怕难以逃回渭南,这也是宇文泰不敢加派人手的另一个原因,一旦行迹泄露,这支军队也将被葬送,所谓奇谋妙计,见效了,收获自然巨大,但其内含巨大风险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