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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齐齐出声,却被高欢摆手阻止,只听他继续道:
“寿命终有尽,孤不能与诸位再携手同行,阿惠聪慧,但毕竟年幼,孤去后,还请诸位尽心辅佐,助他混一宇内,成就霸业。”
“末将誓死效忠高王!誓死效忠大将军!”
“末将愿为高氏霸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末将蒙高王厚遇,乃有今日富贵,若不思回报,与犬彘何异!”
众将纷纷在高欢榻前表明忠心。
高欢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随即又泛起异样的红晕,只听他继续对高澄道:
“阿惠,为父死后,你可上表天子,请减封国食邑,分赐诸将。”
高澄从来都是以公为家,即把公家的都看作自家的,当然也不会吝惜一些食邑,立即答应下来,众将也纷纷含泪谢恩。
今日说了太多话,高欢也累了,眼皮越发沉重,他靠在高澄肩膀上,强振精神对一旁的斛律金道:
“阿六敦,今日孤能否再听一曲《敕勒川》?”
斛律金擦干了眼眶中的泪水,动情唱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欢在斛律金的歌声中闭上了双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也许他梦见了北疆的大草原,他在那里结识了初恋韩智辉,被其父母以出身低贱为由拒婚后,又在一次戍守城门时遇见了真定侯娄提的孙女,娄昭君。
她很大胆,才见第一面便指着他说什么‘此人就是我的丈夫,’嚷嚷着非君不嫁,还多次让婢女给自己送钱,催他上门下聘,真是一个愁嫁的女人。
由于这女人太过坚持,连她父母都不能反对,谁也没想道一个罪户出身的破落户,居然攀上了高枝,贺六浑在怀朔镇着实风光了一把,当初迎亲回来,他还特意让人绕道往韩家门前走一趟,就是要让韩智辉父母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
你们当初瞧不起我,将智辉嫁给旁人,如今我贺六浑娶的是真定侯的孙女!
卧房中,满屋子的哭喊声高欢再也听不见了,他在斛律金的歌声中安详去世。
高澄将高欢抱紧在胸膛,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年少时候不知事,闹出不少父慈子孝的笑话,然而真当高欢撒手人寰,高澄只感觉痛断肝肠。
做了十多年父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真感情。
他们明明都已经约定好了,此战过后,由高欢在长安养孙教子,自己则在洛阳统领军政,大权独揽,可如今却阴阳两隔。
扶灵东归
“高王薨逝,大将军自是悲痛万分,然北方初定,人心未稳,还请大将军以国事为重,承嗣王业,以安天下百姓。”
一众悲鸣声中,斛律金俯首叩请道。
其余众将也纷纷随之进言,劝说高澄莫要沉浸在悲伤之中。
高澄小心地将高欢扶倒在榻上,深深看了眼他安详的面容,随即转身对众将推辞道:
“父王离世,澄痛彻心扉,只愿为父结庐守孝,心生倦意,无心再理国事,我有兄弟十人,诸君可从其中择其贤者,或亦可自行推选明主。”
话才说完,却见彭乐抽刀而起,目视众将,厉声喝道:
“我等受高王遗命,共奉大将军为主,谁若敢生有二心,请试吾刃之利否!”
在场众将也争相表达忠心,斛律金也知道高澄并不是要撂担子,只不过是面上推辞而已,进而劝说道:
“大将军贵为嫡长,且执政多年,功勋有目共睹,而今又有高王遗命,身负天下之望,岂可行愚孝之事,还请大将军以高王创业辛苦为念,勿再推辞。”
慕容绍宗是知道高澄心意的,他起身对在场诸将说道:
“我等诚心尊奉大将军为主,听凭驱使,莫敢不从,自今日起,谁若不尊号令,绍宗愿为大将军杀之!”
“末将等愿为大将军共杀之!”
众人纷纷附和,眼见群情汹涌,高澄只得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他无奈叹息道:
“澄本无心,奈何盛情难却,又得父王遗命,若弃之不顾,非人子所为。”
诸将见他答应,人人面露喜色,斛律金恳切道:
“关中新定,高王骤然崩逝,未免宵小心生异望,还请大将军早做决断,克继王位,以绝歹人非分之想。”
高澄再无为难之色,他其实在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高欢薨逝的准备,当即与众将道:
“吾意扶灵归朝,于洛阳为父王治丧。”
说罢,望向斛律金,唤道:
“斛律阿六敦!”
斛律金躬身道:
“末将在!”
高澄喝问道:
“吾命你领兵两万归晋阳,稳定河东局势,不使生乱,能否做到!”
斛律金毫不迟疑地答道:
“末将必尽心竭力,以保河东安宁!”
高澄闻言颔首,显然对斛律金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又望向潘乐,唤道:
“潘相贵!”
“末将在!”
潘乐应声出列。
“吾将东归,今日以你为留守,领兵三万,驻守长安。”
在众将羡慕的目光中,潘乐涨红着脸大声应诺。
随即,高澄又对关中各关隘做出布置,才遣退诸将,只留了斛律金与潘乐二人,显然还有事要与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