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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正主持清查士族隐户、田产的柳仲礼,哪怕得知父亲过世的消息,也没有放下手头上的事,回建康看上一眼。
四月二十六日,学习吴明彻,以武力手段镇压士族反抗的柳仲礼向洛阳送去了一封奏报,其中详细记载清查成果。
奏疏干净整洁,却又满是血腥。
洛阳宫城,明光殿。
高澄合上柳仲礼送来的诏书,与韦孝宽道:
“是时候了,国丈就按此前的安排行事。”
韦孝宽躬身应命。
萧梁早该灭亡了,若非高澄不愿当这个恶人,需要借着他们萧家的名义去对付士族,当初萧家兄弟内战的时候,他就能够一鼓作气吞并荆南、江州、江东三地。
随着高澄决心吞并江东,无数密信自洛阳发往江南。
“这一天终于来了。”
吴明彻拿着高澄的密信喃喃自语道。
五月底,江南民间开始兴起流言,声称天下当有德者居之,萧氏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使百姓饱受兵祸,不堪为天下主。如今萧氏失德,北方却有王者兴,为己为民,都当举国归义。
最开始这类流言还只是小范围传播,但后续发现根本无人查处,竟然成了公开议论。
这些年萧家的名声在江南士民心中早就臭了。
被打压的士族不敢怨恨背后的主谋高澄,纷纷谩骂萧氏。
而普通百姓更不用说,萧衍优待士族五十年,底层之人民不聊生。
但至少江南相对安宁,没有大规模的暴乱发生。
不曾想萧菩萨一死,四子相争,百姓流离失所,民怨沸腾。
如今发现可以公然议论,这些年的怨恨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矛头一致指向建康台城里的萧纲。
六月初三,萧纲迫于压力,下罪己诏,却仍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六月初四,群臣纷纷进表,请萧纲顺天应人,往洛阳请罪,当头两份奏章便是吴明彻与柳仲礼。
次日,萧纲哭过宗庙,留皇太子萧大器监国,自带降表渡江。
七月上旬,初秋的洛阳城外,北齐国主高澄罕见的出城迎客。
“你为何非要这般折辱我父亲。”
站在高澄身旁的溧阳公主萧妙淽冷着一张脸问道。
高澄头也不回,依旧目视前方说道:
“至少我不会杀他。”
萧妙淽并不服气:
“这般羞辱,与杀人何异!”
高澄这才侧过身子直视萧妙淽道:
“是生是死,选择权在你父手中,他若视气节重于生死,就当效仿你七叔(萧绎),舍生取义;若是愿意忍辱偷生,也可学你六叔(萧纶),在洛阳安享晚年,而不是你来替他抉择。”
“我只是希望你给父亲留些颜面。”
萧妙淽的语气软了下来。
高澄却正色道:
“只有让他受尽江南之人的唾弃,我才能留他,若是还有人念着他的好,企图恢复,才是真正害了你父兄。”
说罢,又放缓了神情,安慰道:
“我既然许下承诺,只要他们不怀异望、遵守律法,自当让你父兄在洛阳安享余年。”
在高澄与萧妙淽的翘首以盼中,萧纲赤裸着上身,负荆牵羊而来。
城外虽有禁军戒备,但也挤满了洛阳百姓,都是来瞧这场热闹。
人群中,萧纶看着三哥须发皆白,神情憔悴,突然对身边的次子萧确自嘲道:
“你说我们这些年都在争些什么,七弟自焚,八弟被弑,我被执送洛阳,如今三兄更是这般下场。”
萧确默然无语,没错,萧家内战实际是父亲萧纶引发,但祸根早在祖父萧衍在位时便以埋下,不能将罪责全然怪在父亲一人头上。
却又听萧纶长叹一声:
“兄弟八人,如今只剩了我与他,往后与他为邻,也不知他还愿不愿与我吵闹。”
高澄为萧纲一家安排的府邸就在萧纶隔壁,也是为了方便监视。
甚至他还为宇文泰准备了院子,但想来宇文泰肯定不愿被捉来洛阳。
萧纲背上的荆条自然不可能是在建康就给背上,这赤膊牵羊,负荆请罪的行头是今日在驿站换的。
在无数瞧新奇的目光下,忍受着屈辱,萧纲牵羊来到高澄面前,跪拜在地,向他奉上降表。
高澄赶忙将萧纲扶起,为他解开背上的荆棘,动容道:
“萧公是我丈人,何苦行如此大礼。”
“此礼是代江南亿兆生民所行,还请陛下以天下百姓为己出,无分南北,爱之抚之。”
萧纲言辞恳切,仿佛出自真心。
高澄没有再折腾萧纲,搞什么辞让,很爽利地地接过了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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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纲献上降表,举国归附,也意味着华夏之地,仅剩岭南陈霸先与蜀地宇文泰负隅顽抗,其余尽归高齐版图。
高澄给予了萧纲极高规格的对待,封萧纲吴公,在洛阳赏赐宅邸,赠予奴婢,安置的妥妥当当,并时常召其入宫宴饮。
不数日,高澄打破旧例,增设后宫夫人之位,迎萧纲之女萧妙淽入宫,使其与尔朱英娥、宋氏、元仲华并列。
七月底,北齐纳降表的消息传至江南,士民无不欢呼雀跃。
士族欣喜,是因为小高王走上前台,也不会再被动辄打杀,相较于吴明彻、柳仲礼的血腥手段,高澄还是讲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