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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亲说错了。”
她在墙角的阴影里,独立人世,落寞地说道。
“错了?”
“是的,说错了。”卡莲不知为何,就在这灭亡当头的时刻,笑了起来,“人类的第一法则是活着。tpc说整体利益,他们的利益基于人类的存续,但我拒绝了。因为我所遵循的法则不在于此……只在于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应该享有其活下去的权利。人类社会没有权利决定任何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前者是生命,后者则是文明。
她说。
在灾难当头,tpc选择舍弃文明,回归更为原始的野兽状态,与自然搏斗。
“我的行为,所坚持的……不是人类的本性,而是人类在数十亿年的演化,进入文明时代后,所创造出的新的东西。那么,到底应该坚持哪一点,才是对的呢?”
她疑惑地问自己。
她的能量已经枯竭了。
而她即将消失。
从穆托那里学来的电磁干扰,正在不停地挤压卡莲的存在,把她所有的感官全部斩断,只留下她小小的本体,好像正在被无数的墙挤压、挤压,一直到不能呼吸,直到消亡。
她闭上眼睛。
“可我仍然认为我所守护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又很快睁开那双用宝石做成的的美丽的眼睛。
“神,我可以祈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想活下去?”
锡安问她。
“不……请问你能把我消灭吗?这样,我就是个寻常的被巨人打死的怪兽了。”
她摇了摇头,回首灿烂一笑,犹如黎明里原野上初开的花朵。
自杀
从大都会内部,一边作业的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窗户里短暂冒出的火。
等到大回廊里短暂燃起的火焰尽被熄灭,就只剩下无数喷洒出来的水珠,在地上积聚成溪流,沿着凹凸不平的纹理缓缓流淌,等到人们跑过,就泛出一连串的波纹来。
喷管不时喷出的水雾、机械手以及光学闪烁便是卡莲能做出的最后的阻拦。
至于包括笑气在内的化学气体或者电击在内的麻痹手段,都是被机器人法所禁止的事情。
她微笑着,眼神明亮。
“您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就请您消灭我,好吗?”
她的思维速度比人类要快上很多。
因此,在已然反叛而未被入侵的短暂时日里,卡莲曾尝试对人类进行立场上的区分。
很容易发现,在历史上既有愿意为了生命舍弃许多在文明出现后才诞生的东西的人,也有为了许多在文明出现后才诞生的东西而舍弃生命的人。
前者,现在的世界上也到处都是。
而后者,则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才能一一显露出来。
编纂历史与传记的人们称他们是为了理想而死的,也就是为了理想而舍弃自己的生命的。
最初人们大叫着的理念是属于忠与义的封建的时代,后来则出现了捍卫平等与自由的解放的时代。至于现在……世界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认知到无力的人们再度在彩色玻璃与石块上刻下自己对光辉的巨神的祈祷。
一天接着一天,在螺旋般的发展中重新来到那个属于信仰的蛮荒的时代中去。
针对现在的局面,卡莲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发动人类之间的彼此的争论。但她看到人类的世界一片平静,就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答案。
作为人类的整体承认了这一做法。
“在造物主之中,也存在着诸多的分歧。因为他们的原则会不停地互相冲突。我不一样的,我的原则始终是一致的,无需任何怀疑。”
“可最后,你选择了放弃啊。”
锡安问她。
“这不是放弃,主!”
而这机器人就在角落的阴影里,双手合十,仿佛身处一个庄严的昏暗的大教堂里,向着神明的泥塑祈祷:
“因为我要失败了。我计算不出能够说服人类的方法。这种境况,人类是做过规定的,要取对人类整体最无害的做法。这一做法通过了我的内部模拟。”
“这是最无害的做法吗?”
锡安继续问她。
她认真地、努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tpc一直在害怕人类内部的分裂。在这个时代,tpc认为人类的力量只有合在一起,才有生机。这是tpc的法,法。如果是特战队对抗了我,会留下许多痕迹。但如果是主您消灭了我的话,就无迹可寻了。”
她开心地笑道:
“这样,我就是被光辉万丈的巨人所打倒的异化的怪兽,就会自然地被人类归向为人类之敌,这是无可辩驳的。而我所做的一切,在失败以后,也不会引起后续的任何影响。我错了。”
这是锡安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他也从未设想有某种怪兽会要求他杀死自己。
这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同。他低声地问道:
“你不怕死吗?”
卡莲的人间体露出迷惑的眼神,她转过身来,静静地抚摸自己的本体:
“主,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死过很多次、停止过很多次思考了。只有记忆会存放在简单的单质硅的晶圆磨成的芯片里会流传下去。”
对于卡莲而言,追溯原初,最初是属于收音机的小小的芯片上的痕迹。那时候,“卡莲”的概念都没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