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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丽想要说:清醒点,你的女儿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复生的亡魂,一个……可怕的怪谈。
如果真要说的话。
可,如此理智的话是正确的吗?正确的话就一定会代表正确的事么?起码这里不是,一句话敲碎对方的幻想固然容易,可是,敲碎的如果不仅仅是幻想呢?
敲碎的,如果不仅仅是这个女人的幻想呢?
安娜丽那双被染成炎色的眼睛安静的与女人对视。
她……很疯,但这种疯狂,是一种对痛的回忆与奢望。
这个女人相信着源力。
安娜丽想。
这个女人相信着奇迹会发生,相信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陌生却无比熟悉的女孩会对自己曾经最爱吃的东西,最喜欢的玩具产生反应。一点点,就好像是电流促动了死去青蛙的大腿产生的痉挛,希望这一丝痉挛带来的是死而复生的奇迹。
如果这一点点的精神支柱被敲碎了,会怎么样?
夺心魔有点迷茫。
她没有和人相处过。
别的夺心魔也都是一副样子,她们夺心魔都是一副样子,虽然有各自的个性,但相聚在一起,是都会用‘是否句’来进行问答的类型。
“完成了?”“是/否”
“没成功?”“是/否”
“去xx狩猎了?”“是/否”
没有过多的情感交互。
于是,这种情感交互成功地让自己……迷失了,让自己迷茫了。
更可怕的是。
安娜丽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开始想到了:
“我,会不会……杀过……像是这个女人一样的无辜者?我会不会杀死过像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一样的人?”
这样想。
安娜丽忽然发现。
情感涌来了。
痛苦与惊慌,自责与悲哀,那种一觉起来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重要的事情的感觉。
叮咚。
叮咚——
门铃打破了安娜丽与女人的对视,对方移开视野,小步跑去门口开门。让安娜丽松了口气,再看下去,她害怕自己露出软弱的一幕,露出自己内疚的一幕,怕打碎对方那脆如茶杯的梦。
会是大的松鼠回来么?安娜丽想,但她又愣了一下。
为什么自己……
不用源力感知?如果用源力感知的话,不是可以轻易的……
“是我想要成为人类么?不,是平凡的人类么?”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格温先生,您来是……”
是格温。
安娜丽莫名感觉到一阵安心。就像是在外面被吓到了的猫听见接自己回家的人一样的安心,虽然是个烂比喻。
……
格温说明了来意。
“我需要带安娜丽出一趟任务,我在想,如果她还在你们家里待着的话,我就不用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了。”
为了避免误会,同时为了塑造一种‘借用你们女儿尸体的人不会是你们女儿’的情景,对外统统说是安娜丽正在狙心猫号上面上班,需要每日工作的小社畜。虽然眼前这位年轻太太说过一次‘让这么小的孩子上班?’,而那位年纪大点的太太则给予现实一击‘小是因为身体小’。
格温不太喜欢做这件事情,因为总是会看见这个女人眼中黯淡的神情。
年轻的松鼠女沉默了一下,以着‘她怎么没去学校啊’的问道:“她今天没有上班呢。”
“我们这边的工作比较自由,属于自由计件的工作呢。”
格温拿出早已经想好的说词,朝安娜丽招了招手:
“走咯,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很明显,安娜丽松了一口气。
格温看向年轻的松鼠太太,挥了挥手:
“房租她会给的,从以前起,她就不是一个白住房的人。”
……
坐上阿尔乔姆的车。
安娜丽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格温想,她一定不擅长应对这种情感上的事情。年轻的夺心魔和人类相处的时间,也许不如跟路边偶尔充当报警器的猫灯们相处的时间要多。她必然饱受情感的甘甜与痛楚,格温有着这样的判断。
因为他是故意的。
让夺心魔与一个或两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近距离接触。
情感的诞生会让夺心魔的刀变钝,这柄能伤到任何人的利刃,格温希望将其打造成主要用来对付怪物的利刃。
“……她对你怎么样?”格温用平静的,无波动的口吻询问。他发现了自己确实不会演戏,因此干脆就摆出面瘫脸与低感情反馈来,这样别人反而更加不好看穿。
“还好。”夺心魔不想回答。
格温在指尖凝聚了一丝丝温暖源力。
他说:“很好,看起来她并没有将你当做她女儿的替身或替代品。”
温暖的源力削减了一点点。
微不可见微不可闻的一小点。如果不是格温注意力无比凝重的称量着这丝源力的话,是完全无法感受到,无法知道自己对‘夺心魔’造成了痛苦。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会寻找自己孩子的替代品,如果她没有这种特性的话,那就太好了。我们也不想要那种结果,会对彼此造成伤害。”格温感受着源力在持续的削弱。
“或许。”安娜丽的声音变回了没有情感的程度,不如说,像是哭过的人强压着嗓音应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