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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索港尤其是杂货铺周边一带,杨老头的杂货铺以及店里的小伙计也算是小有名气。华真行虽然不是草鞋帮的成员,但墨尚同经常出入杂货铺,他对华真行的关照几乎是人尽皆知。
所以在外人看来,杂货铺就是草鞋帮重点罩的场子,华真行甚至可能是墨尚同的私生子,他的身份甚至就相当于草鞋帮的少帮主以及未来的继承人啊。
华真行沉着脸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坐地上那位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我叫阿勒卡。”
另一位答道:“我叫几格鲁。”
地上挨揍的那位松开抱头的双手,也弱弱地答了一句:“我叫姆内斯。”
华真行:“姓什么?”
阿勒卡抢答道:“我们都姓古鲁。”
问当地人姓什么,等于是问他们是哪个部族的,古鲁在当地土语中的含义是水源,很多人都用这个姓。他们的名字纯粹听音节很怪,但在土语中都有含义,比如跑得快、长得壮、树杈子、大石头、公犀牛、一朵花之类,而且重名率相当高。
华真行:“你们两个为什么打他?”
几格鲁:“他不是草鞋帮的,居然也敢穿草鞋!”
华真行皱眉道:“你们知道草鞋帮正式的名称叫什么吗?叫大爱者!墨大爷教大家打草鞋、穿草鞋,是为了保护身体、养成好习惯,什么时候禁止过别人穿草鞋了?他是希望学会穿鞋也穿得起鞋的人越来越多,而你们在干什么?”
几格鲁讷讷不能答,阿勒卡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他穿草鞋故意冒充草鞋帮的,占我们草鞋帮的便宜!”
草鞋帮的宗旨就是团结互助,以对抗当地各种势力的非法欺压。姆内斯也穿上一双草鞋,就是为了让人不敢欺负自己。其实这种做法华真行完全能够理解,它也代表了对草鞋帮的一种认同,结果却被两个熟识的草鞋帮成员给揍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姆内斯也站了起来,很着急地插话道:“我没有冒充草鞋帮的人,我就是穿了一双草鞋,是我自己买的!他们想抢我的鞋,还打我。”
几格鲁怒斥道:“闭嘴!就凭你也配?”
华真行也怒道:“你闭嘴!没有人不配穿草鞋,草鞋帮从来不禁止别人穿草鞋,也没资格禁止任何人穿草鞋。他只是穿了双草鞋而已,又没有冒充草鞋帮的身份做什么坏事,反倒是你们两个,自以为是草鞋帮的成员就可以随意欺压别人了吗?”
两个打人的家伙反应居然是有些发愣,那神情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他们之所以不说话,既是不太敢反驳华真行,也因为确实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但在潜意识中,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加入草鞋帮抱团互助,当草鞋帮的势力足够大的时候,就没人敢招惹了,那么不就可以去欺负别人了吗?
以前为什么会受别的帮派成员欺负,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势力足够强吗?如今自己人的势力已经更强了,去欺压那些惹不起自己的人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假如不那么做,岂不是傻子吗?
几格鲁与阿勒卡刚刚加入草鞋帮不久,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来自于草鞋帮,就是自幼生活中所接受的一切,很朴素。
远处一路跟随窥伺的杨特红,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尚同道:“这就是你花了十五年时间搞出来的草鞋帮,怎么总是不见长进呢?”
墨尚同的脸色很不好看,眯起眼睛道:“树大有枯枝,这是自然规律。不是我没有长进,而是我们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面对了这样一群人。”
杨特红:“不是柯夫子说你,我也得说说你。你当年搞的那一套想法是很好的,兼相爱交互利,口号好像永远不会过时,就像后来也有别人喊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是做法呢?
就说现在的草鞋帮吧,你真能保证它的纯粹性吗?你可以保证自己,但保证不了所有人。只要团体规模足够大就必然会有分化,必然就有人想从中得利更多,理想不敌天性。所以你这种人最终要么消失,要么被贴在墙上或挂在架子上,当成瑞祥和神祗。
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看得都很清楚,要想在天下建立一套秩序,你首先得拥有天下。但我不觉得你拥有天下之后是一件好事,你没有解决根本,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你。”
墨尚同:“那总比柯夫子强!当初一天到晚只想着游说庙堂,假手与人而治天下,谁掌权去找谁,劝人家听他的,结果呢?”
杨特红摆手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说柯夫子了,在我看来人家也有比你强的地方,至少他讲的‘亲亲而及人’很现实,总比直接跳出来喊大爱无疆更合适。让我对待其他孩子都像对小华一样,我就做不到!”
墨尚同:“这就是你啊!”
杨特红:“这就是人,最普通的人。我这样毫不稀奇,但你呢,你对待小华也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吧?”
墨尚同:“我没把他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我将其视为传人。”
杨特红一拍桌子道:“他又不是草鞋帮的!我说你怎么大老远跑到这个地方来,原来是想和我抢徒弟?”
墨尚同瞪眼道:“你拣回来的就是你的啊?他属于自己,他想学什么可以自己选,柯夫子不是照样在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