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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以平暗暗吐槽,假如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他还真信了,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呢,只听华真行又问道:“牛老师,请问您看过这份学习材料吗?”
牛以平:“从头到尾拜读了,来这里的路上我还在看呢。”
华真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牛以平微微皱眉道:“也不能说道理不对,但情况不同。比如这里说的不能随地大小便,买东西或等车只要两个人以上就要排队……”
华真行:“春华大学里没人会随地大小便,也没人会不排队,所以就没必要吗?”
王丰收突然插话道:“那可不一定,当年我在学校的时候,假如喝了酒,没人的时候偶尔也会钻进路边树丛里,找个树根放水。”
牛以平苦着脸道:“王大使,您别强词夺理好吗?我举的例子,可能在几里国需要大力教育宣传,但是到了春华大学这个层面,真不是教育的重点问题了,这是幼儿园教育!”
华真行:“您举的例子不是重点,这本教材的重点,不是告诉人们要排队,而是告诉人们为什么要排队。牛老师,您是老师,假如有学生想请教你为什么,你不能说无需讨论、就应该那么做。
你可以用多种方式去回答,比如从公平与效率的角度分析,但那样就派生出另一系列的问题,什么是公平与效率、我们为什么需要公平和效率、需要什么样的公平与效率?
一步步反推到底,就会涉及到所有社会规则立论的根本。那么请问牛老师,我们怎么从最简单的、人自身的需求为立论,然后根据逻辑一步步推导出整个社会规则体系?
排队只是一个大家都理解的案例,它的意义是阐述公平与效率,然后推广到其他的社会规则中,比如现阶段我们为什么要考试上大学?”
牛以平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是儒家弟子?”
华真行点了点头:“您要是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的老师中,确实有一位儒学大师,这份学习材料,就是他老人家审定的。”
王丰收很想补一句,华真行不仅是儒家弟子,更是道、墨传人,既是马恩拥趸,又在打造资本主义理论上的终极形态呢!但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在一旁端起茶杯进入了看戏状态。
牛以平的神色有些古怪:“您一位几里国来的留学生,在东国的大学里,搞起了儒学推广?”他这么一总结,确实让人感觉很荒诞。
华真行点头道:“您这种说法,我倒也不能否认。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东国的大学不教这些?如果说本地学生在中小学阶段已经学过了,那为什么不教留学生?
我说的当然不是排队和随地大小便的问题,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推理论证,我指的是东国的传统文化思想,尤其是从文化根源推导出社会共识的过程。
其实我研究过全套的东国中小学教材,近三十年来的各种版本,也没有系统的教学。难道全靠家庭教育和社会风俗惯性,假如没有官方教育,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叶一宁听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华总导是在几里国长大的,可能不太了解东国近代史,也不太了解社会科学的发展。”
华真行:“叶警官,您能具体展开说说吗?”
王丰收在一旁嘴角微翘,好像听到了什么精彩的内容,正在期待着下文。曼曼则是眉头微皱,一脸思索之色,做凝神倾听状。石双成同样微微皱眉,似是欲言又止。
亚丁一脸懵逼状,好像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郎校民则是瞟了一眼叶一宁,微微苦笑,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叶一宁刚才只是顺口一说,此刻边想边说道:“就我接触的主流观点,在漫长的封建时代,儒家文化成为社会主流信仰,也成为官方统治的工具,不仅禁锢了思想,也极大的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
延续到近代,东国社会已经极端落后,沦落为西方的半殖民地。儒家已经不适应现代工业文明,是早已被扫到历史垃圾堆里的东西,没有再捡起来的价值。”
华真行又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牛以平,牛以平咳嗽一声道:“叶师妹讲的这些,也不能不算事实。
自宋代以降,儒学发展为理学,形成了儒教,确实已经变得非常僵化,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宗法社会,也极大地阻碍了文明进步。”
郎校民终于忍不住道:“牛老师完全可以讲得更透彻些,很多问题可以上溯到董仲舒时代。可是您讲的,和华总导问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叶一宁纳闷道:“怎么不是一回事,那你们在讲什么?”
华真行:“逻辑上讲,牛老师和叶警官都是在从结果做归因。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可能有很多种因素,而你们把它归结到了其中一个因素,认定它就是主要因素。
分析问题的思路,我们需要从儒家的立论开始,用正确的逻辑去推导,看看是否必然会导致出刚才所说的结果?假如外界因素有变化,是否还能推导出其他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归因模型,我也可以弄一个,经不经得起论证再说。
看世界当代史,从军事殖民到经济殖民体系已经形成,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上钳制和禁锢是全方位的、前所未有的。
除了已经完成工业化的西方列强,后发国家或地区中,能顺畅地接受工业文明,有希望完成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不论是实行什么制度,为什么几乎都集中在儒家文化圈的辐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