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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论进行到这里,基本很顺畅,就是白少流和丁老师在依次问答,在场每人的声闻内容各有差异,但谁都没有插话。
这时却突然有人开口道:“梅盟主,各位道友,我有言。”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真华门执事周荣,一位形容干练的女修。在这次昆仑盟调查中,她也负责各路信息的分析汇总,这应该跟她的职业有关,在世俗间就是一名律师。
梅野石:“周道友请讲。”
周荣:“梅盟主昨日提到了定风潭覆灭往事,暂不谈鲁慕白后来之举,当他与尚海平动手之前,其实并未动尚海平的家人。
在其失手杀了尚海平之后,亦未动尚海平的家人。
再说此番林太为之事,暂不谈三十年前,只说其前日所为。林太为自始至终,并未真的动石不全与尚妮二位道友的家人。
其言未行之时,可否挽回?仅从此论,是否必当共诛?”
周荣问了一个很特殊的问题,她以鲁慕白和林太为举例,特指了一种情况。
从事实来看,鲁慕白并没有动尚海平的家人,后来尚家人是被冈比斯庭大神术师凌吉伟给暗杀了,此事反倒成为凌吉伟要挟鲁慕白的把柄。
至于林太为,他只是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石不全的孩子及其姥姥、姥爷的身份信息,事实上也没有真的去动石不全夫妇的家人。
人是否应该为只是说了但并没有做的事情受到处罚?就算处罚,是否有必要按“须天下共诛之”的标准执行?
换句话说,假如因为一句口嗨,就要受到昆仑盟的联合追杀,“量刑”是否过于严重了?
华真行闻言不禁暗暗皱眉,这就是在偷换概念嘛,在这种场合,怎么还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一千二百年前的正一三山会上,正一祖师就应该讲得很清楚了。
但看今天这个架式,还就是要拿出来再讲一遍!
时代在进步,后人取得成就总会比前人更高。但是别忘了,后人的进步也是建立在前人的成就基础上,每个时代的成就,都不是当代的人从无到有凭空创造的。
随着时代发展,有些不符合时代要求的事物需要被淘汰、需要做出变革,但并不意味着前人的成果也要彻底被否定、发展基石也要被动摇。
时代的进步并不是一种必然,有进步就可能有退步,甚至会有衰落、崩溃与灭亡。
比如在华真行眼中,方外门这次取代了元朔门,成为昆仑盟二十五派执行宗门之一,就是一种进步,甚至是一次重大的突破性变革。
但有人将话题扯到共诛戒的头上,是几个意思?
只听梅野石答道:“言即是行,共诛即诫此行,否则无需立戒。共诛是我等之责,而非某人之权。”
当年正一祖师是如何宣共诛戒的,华真行听广任介绍过,相比之下梅野石今天的回答并无任何出彩之处,显得四平八稳,可能是因为场合与听众不同吧。
梅野石首先指出了一个概念,言论本身就是行为的一种,而不是独立于行为之外的另一种东西。
之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们将“言行”并称,强调“怎么说的”与“怎么做的”之间的区别,只因为言论是一种独特的行为,有时候往往决定不了行为的结果。
人们的愿望未必都会实现,人们说的话也未必都会成真,就连大成真人都办不到,哪怕他们是真心的。
言论只是整个行为过程的一部分,并不代表行为的全部。但反而言之,我们不能否认言论也是行为的一部分这个事实。
言论本身也会造成后果,有后果就要承担责任。
然后梅野石强调,共诛戒主要就是为言立戒,重点针对这种特殊的行为,而且有一个前提,行为的当事双方都是修士。
它并不是界定普通人之间的行为,也不是界定修士与普通人之间行为,只在修士与修士之间立戒。
共诛戒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修士之间无论发生任何冲突,都不得以对方的亲眷家人为要挟。
这话说得很清楚,连要挟都不可以,更不必谈什么伤害了。共诛戒,是没有“言者无过”这个概念的。
为什么定的这么严厉?因为当事双方都是修士,这种行为根本无从防范,无法阻止,只要出现了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甲和乙争夺一件法宝,甲对乙说:“如果你不把法宝让给我,你全家都会生病!”他甚至都不用说我要杀你全家,只要给个暗示就行。
乙能怎么选择?他是继续争夺这件法宝,还是保证全家人的安全?
假如选择后者,就等于屈服于对方的要挟;假如选择前者,又面临一种道德困境,变成为了一件法宝而不顾家人安危。
若看缘起因由,其实甲根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行为。
有人又要说了,乙可以选择当场和甲拼命!可并非每个人都有拼命的勇气,更何况乙未必是甲的对手,就算实力相当,也未必敢保证就一定能拍死甲、不让甲逃离。
还有人可能会抖机灵出个馊主意:甲若这样说,那么乙也可以同样说。比如甲说若乙不退出争夺,就杀乙全家,乙也说假如甲敢这么做,他也会杀了甲全家。
世上没有比这更馊的建议了,玩两个穷凶极恶者之间的囚徒困境吗?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甲和乙的亲眷家人皆无辜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