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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珂一走,蒋桐领着童霜向宋郁道谢。
宋郁双手垂下,站直了身子:“不用,是我的失误,花生是我买的,我应该先问过再买。”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有些裹着倦意的懒洋洋,听得童霜耳朵发烫,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宋郁的态度太过郑重,气氛变得凝重。
大风一向善于缓和气氛,他把助理刚给他的一瓶维生素饮料塞给童霜,说道:“这事最该怪我粗心,我应该先问问的,幸好是虚惊一场,小童,等下我单独给你做一份葱油拌面好不好?”
他和蔼可亲的态度和温和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童霜眉眼一弯重重“嗯”了一声。
刘冉意扑到大风肩上,蹭他的肩膀撒娇:“风哥,我也想吃葱油拌面。”
“好好好,你也有份。”
虚惊一场的小意外让几人关系亲密了一些,宋郁脸上难得有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不远处的程鹏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站在阴影里,冷眼瞪着宋郁。
助理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哥,后期应该不会把这事剪辑进去吧?”
程鹏冷哼:“剪辑进去又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
“不不不,没关系。”
几分钟后,节目开始重新录制。
晚上十点,在陈珂一声中气十足的“收工”中结束了录制。
随你吧
打过招呼后宋郁领着周雁轻离开了录制现场,村里没有路灯,但是每家每户都把自家廊灯打了开,照亮了村里的羊肠小道。
周雁轻始终隔着两米的距离跟在宋郁身后,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宋郁匀速移动的影子上,影子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什么呢?”
周雁轻抬头便见宋郁逆光站着正看着自己,他慌忙收拾起自己阴沉的脸色:“我在看影子。”
因为逆着光,他看不清宋郁的面部表情,但他听到宋郁轻快地哼了一声,好像在笑。
宋郁没有说话,转了身继续走了几步才又重新开口:“你有话想跟我说?”小助理在录制现场几次欲言又止,他都看在了眼里。
周雁轻确实是有话想说,今天童霜过敏反应的时候宋郁的应对太过专业,就好像他经验非常丰富似的,所以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
捏了捏自己的双肩包包带,周雁轻问:“宋老师,您也花生过敏吗?”
地上的影子停了下来,两秒后才又继续移动。
宋郁以为周雁轻想问的是程鹏的事,原来不是。
他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走进了二十年前一个深夜。
父亲出轨的事被发现以后母亲果断提出了离婚,她没有哭闹更没有歇斯底里,她像一台程序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行着自己,连炒菜多放半勺盐这样的失误都没发生过。
一天傍晚,宋郁放学回家看到玄关的地上有一箱坚果礼盒,便随口问了一句,母亲说是拿来送礼的。
晚上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母亲突然对他说:“对不起。”
他当时已经十二岁,知道父母离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没成熟到能够理解丈夫出轨、离婚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他以为,这是母亲因为没有征求他的意见选择离婚而心生愧疚,所以他沉默接受了道歉。
那天半夜,他被噩梦惊醒,挂着一脑门子冷汗去客厅倒水。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射灯,母亲倒在客厅光洁的地面上,颜面青紫,每一口呼吸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盘诱人的坚果,但它对母亲来说有剧毒。
那一刻,他的脑子转的比任何时候都快。他明白了,坚果不是送人的礼物,是母亲买给自己的。他也明白了,母亲口中的“对不起”意思是:对不起,我要把你丢下了。
十二岁的他已经比瘦小的母亲要高,他疯了一般背着母亲下楼求救,哭着哀求:“妈!你别丢下我!”
因为抢救及时,母亲最终留了下来。
二十年来,他一直质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或许解脱对母亲才是最好的吧?
宋郁一直埋头走路,过了很久,久到周雁轻认为自己问了很出格的问题正在后悔时,他突然低声道:“不是,我妈花生过敏。”顿了一下,他又说,“她对芒果也过敏。”
周雁轻的脚步顿了住,直到宋郁和他的距离已经隔了五米他才又追了上去,闷声“嗯”了一句。
蓦然提起了母亲让宋郁一贯平和的神色间多了一丝复杂,他眉头微蹙,眼底涌起疲惫与沧桑。
回到住处刚换好鞋子兜里的手机响了,宋郁回头望了一眼才意识到都收工了,其实周雁轻不必跟来。两片薄唇动了动,他说:“你坐会儿,我接个电话。”
说着,宋郁转身出门边往楼上走,边按下了接听。
电话是疗养院打来的,他母亲最近几年精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一直住在一家疗养院里。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果然,电话里长期照顾宋郁母亲的护工语气焦急地告诉他,母亲绝食了一天,刚才还暴力攻击了别人。
宋郁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没有起伏,他嗯了几声,又说:“我过几天去看她。”最后他说了一句“麻烦您了”才挂掉了电话。
四楼是个天台,没有安装护栏,天台的角落放了几只瓦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