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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宁疑惑地喊了一声,“九殿下?”
晏行舟似乎也是在看着他,但背着光,让人一时拿不准他确切的表情。
须臾,他的声音传过来,许是声线太过于华丽,叫人乍一听竟也分辨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刚才为什么不拒绝?”
“殿下是说陪同太子前往虎头山一事?”
谢怀宁看着他,有些惊讶,“我以为太子只是告知,原来竟还能拒绝么?”
当然不能拒绝,只是——
晏行舟看着谢怀宁那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脸,无奈地笑了下。
他心中清楚,这件事同意与否并不在谢怀宁。但是在晏凤珣看向谢怀宁那一刹那,不知怎么,却有一种难言的抗拒涌入胸口,让他对逆来顺受的谢怀宁竟忍不住起了迁怒似的怨怼。
皇宫这么大,平时找也找不见的人,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出现给撞上这当口了呢?
晏行舟自嘲地暗自轻叹了声,将不该出现的情绪迅速收敛干净朝他的方向走过来,缓声同他解释道:“今年天寒,平安郡受雪灾所苦比往年更甚,郡内的灾民流离失所、泛滥成灾,在此之前已有不少流民自郡内流窜至京中。
父皇担心事态继续发展,平安郡会如同前岁的利都一般,滋生爆发疫病,是以此次三哥去,除了调查陈守易一事外,更重要的就是将宫中的御医带去,协同郡内的大夫共同义诊布药,示皇恩浩荡,以安民心。”
太医院里总共只有那些人,除却皇帝、娘娘们用惯了离不开的张、钱、李三名御医,剩下还能拿得出手且又为太子信任的,也就寥寥无几了。
“既然此事今上早有筹谋,想必随行人选也不至于悬而未决拖延到今日,”谢怀宁直白地问道:“原本选上的太医如何了?”
晏行舟为谢怀宁的敏锐而感到惊叹,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哥本已定下带上刘太医,上报的折子都已拟好,后日便要出发。谁知今日清晨,刘太医在外饮酒归家途中,一时兴起竟失足落了水。这会儿寒邪入体,人高热不退,尚且还未清醒过来。”
谢怀宁怔怔,从晏行舟的语气中几乎是瞬间推断出了他未明说的言外之意:“是梁相所为?”
朝堂之上,以太子、九皇子为首的太子党与以继后、荣国公、梁相为首的十一皇子明争暗斗多年,早已成水火之势。这次陈守易一死,彻底断掉了梁相平安郡的念想,纵然种种证据已经表明是个意外,可他还是觉得是晏凤珣推波助澜,暗恨在心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陈守易手中有他的把柄,有关于他的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太子本人动不得,他手下的刘太医倒是替他受了这无妄之灾,成了继后一派杀鸡儆猴的替死鬼。
谢怀宁想起此前孙公公的话,前后串联了起来,若有所思道:“所以太子是借公公的口,做了这一出戏。”
晏行舟不知道孙公公的这一茬,听他低声自言自语,问道:“公公又怎么了?”
谢怀宁笑了笑,抬眼看他道:“九殿下是觉得方才太子在你面前提点我,只是一时凑巧?”
晏行舟不是蠢人,经谢怀宁一说,瞬间明白过来。
他的眸子微微眯了下,咬牙笑道:“我说这么大的地方,三哥同我怎么就从朝阳殿走到了小花园,原是他知道这是御药房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特意在这等着守株待兔?”
“殿下可相信,只怕不到两个时辰,今日御药房中所发生的一切就会传到梁相耳中,”被比作兔子的谢怀宁也不恼火,只微微笑了下,极轻地开口说:“太子这是想叫梁相自己做局,好叫他能理所当然地顺水推舟以成事。”
实际上,别说两个时辰,几乎是谢怀宁前脚刚到府里,还没等他用完午饭,梁相府中的下人便过来递了帖子,说是请吏目到相爷府替夫人看诊。
青竹看的纳闷,一面替谢怀宁收拾医药箱,一面忍不住道:“这不过是妇人孕中的寻常看诊,怎么这般急,连饭都不叫人好好吃了?”
但谢怀宁心中已有准备,此刻也不意外。将碗筷放下,对青竹说了声“慎言”,便随着前来报信的下人一同去了相爷府。
但奇怪的是,梁相竟真的不在府里。
相爷府的新夫人是荣国公府的表小姐,姓柳,闺名唤作杏瑶。虽不是嫡系,但也是自幼被寄养在荣国公府里,被继后领着教养过一段时日的,二十出头的年纪,水嫩得如同初绽的花苞,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纵然大着肚子也依旧不损她风韵。
谢怀宁替她诊脉,片刻,问道:“左手弦而数,右部涩且弱。夫人近日来是不是时常头晕?”
柳杏瑶点头道:“确是如此。原本还未在意,只当是孕中反应,但不成想拖了几日反倒越发厉害,这才托相爷使人将小谢大人请了过来。”
“病发心脾,夫人是忧思过重郁结于胸,才以至于此。”谢怀宁将手收回,看着她道,“夫人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了。”
柳杏瑶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继而笑道:“都是妇人所见,平常天地只在这相府一亩三分地中,哪能有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忧思?”说着,朝身旁侍女看了眼,“怎么不去给谢大人倒茶?”
侍女应了声“是”,提着茶壶刚要倒,柳杏瑶却又伸手将她拦住了。掀了盖子试了试热气的温度,皱眉呵斥道:“蠢丫头,水凉成这样怎么待客?还不去换一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