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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三)(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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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垂:“近日我读到一篇道教的《法服戒文》,规定入道nv冠,皆不得用珰玦环坠。但直至不久之前,你都还在佩戴耳饰吧。”

素商闻言放下了笔,由正坐向后一倚,手臂闲闲靠在凭几上。“程郎猜得对也不对。学道,确是从我极小的时候就开始的。正式投入法门,大约在半年之前。”

“为什么?”程俭直接地问。

和素商相处了几日,他逐渐0清了对方一些x子。她本人,虽是个和光同尘的高手,却很欣赏程俭单刀直入的风格。对于可以解答的问题,她坦然而不回避;对于她不能回答的问题,则会不动声se地打发过去,让人一点儿也生不出气来。

“为了避祸。”素商简洁地回答,“我被退了一桩婚事,激怒了我的家人。他们令我出家,既是为了平息人言,亦有叫我好好反省的意思。”

都说人与人往来,切忌交浅言深。素商反其道而行之,一般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她轻易抖落了出来,彷佛并没有放在心上。

本朝民风开放,男nv交往、谈婚论嫁,虽不设太多禁制,闹到了订婚后又退婚的,却也少见。程俭的好奇点到为止,心知再问下去,恐怕会有些冒犯,g脆选择闭口不言。没承想,素商自己主动接过了这个话题。

“程郎不问我为什么被退婚吗?”

“这是素商姑娘的私事。”

“不完全是。”素商的目光温温凉凉扫过:“昔日我在上京中时,声名算不得清白。我好音律、好文章、好与青年才俊交游,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想必是因为这个,对方才会心生顾虑吧。”

难怪她会被天子任命为选贤的使者…难怪张羡钓会说,世间文章,入了她的眼,就约等于入了天下之眼了。

素商无谓地说:“对此,我没有太多怨言。出家为道,在行动上要自由很多。不然,我也无法同程郎在此相遇了。”

程俭新濯白璧般的脖颈上,隐约有些泛红。不知是不是他多想,素商似乎把“青年才俊”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楚。她这个nv郎,明明只当作就事论事,怎么总能把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呢?

他掩嘴咳嗽了一声:“不过是因为流言就退婚,可见对方原本不诚心。心x不坚,自然会随时移而变节。如此婚约,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素商黑澄澄的瞳仁,在日光下转了一转:“程郎是在宽慰我么?”

“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程俭侃侃地说:“我接手过的婚约案、和离案,并不在少数。男娶nv嫁,男子天然就有身份和地位上的优势,而对nv子一方,世人往往多有苛求、以至于常常到了言过其实的地步。就算果然言副其实,nv子在出嫁前,有喜欢和人交接往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许男子在成婚前美妾成群的,难道还不许nv子随心追慕吗?”

素商仔细地端详着他,末了,她远山般的眉目舒展开来:“若人人都能作程郎这般想,那么世间不平事,或许会少一些。”

二人这厢方说完话,窗外忽而传来一串叮当脆响声。程俭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对素商叹道:“你看,世间不平之事,说来不就来了。”

云母材质的风铃,以红线系于一截绿竹上,乃是程俭出道时亲手所制。一旦被人摇响,便意味着有委托找上门。

庭院屋檐下,一位老妪正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脊背深深地塌下去,宛如再也不堪重负。程俭迈出门打眼望见,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住她:“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她猛然揪住程俭的衣襟,浑浊的眼珠里,一行热泪直直从满面g0u壑间滚落:“救救…救我nv儿。”

甘罗平时不顶事儿,这会儿倒机灵地把杌子搬过来了。她数着节奏轻轻拍打老人的手背,如此过了许久,才让她从泣涕中平复下来。

老妪乌青着嘴唇,手指微微战栗,在怀中0了又0,掏出一张折叠得极仔细的判书来。程俭仓促间瞥过,疏朗的面容生出几分凝重之se——公文上专用的花押,属于现今的益州太守彭霁。

大魏朝的弊讼之案,一般按照有司级别分层管辖。地方上的民间纠纷,按理应由县一级的官衙受审。除非事涉宗室子弟或中高级品佚的官僚,才可以越过县廷,直接状告到州府处。

看来,此案恐怕十分棘手啊。

不知何时,素商已然踱到了程俭身侧。她的裙裳下摆轻盈地从旁旋过,如同春日的茸羽一般,在和风中柔舞。

她似是无心、又似是关切地问:“程郎,你待如何呢?”

程俭“啪”的一声,将签有太守花押的判书合拢:“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得接下这桩案子了。”

邢家有nv名芳菲,正值双十年华,与寡母一人相依为命。母nv二人,倚仗酿酒与耕种一点祖业的薄田为生,日子过得朴实而太平。

那日,邢芳菲挑着一担子新酒,去芙蓉城中找熟识的酒舍贾钱。偏偏遇上醉醺醺来买酒的采锦使洪时英,二人一时不防,迎面撞了个满怀。

芳菲心善,主动提出帮他清洗沾染上的酒渍。那洪时英se迷心窍,见芳菲生得袅娜,霎时起了歹念。他借买酒之故连日上门纠缠,举动间轻狂狎昵不说,进而迫得芳菲不得不在多家酒舍间辗转,以至后来店家怕洪时英生事,竟无人再敢花钱收她的酒。

芳菲害怕洪时英威势,走投无路之下,为了护住唯一的亲人,被强b着签下了婚书。

正在山穷水尽时,恰有邻里认识在县衙中当书吏的,指点邢母说:按大魏朝律令,为防地方官在辖区内发生利益纠葛,影响公平主政,不得娶治下nv子。她可以凭此为据,到益州太守处状告洪时英违法,取缔这桩婚约。

邢母本以为事情总算出现了一线转机,不曾想,状子递上去后没几日便被驳回。太守彭霁判决婚约有效,理由在于:洪时英出具了户籍文书,表示因芳菲的祖父曾经做过推官、父亲又曾做过典史,她本人应属“衣冠户”之后。

按《魏户令》,三服内门阀相当情愿者,婚约并不在上述禁限。

婚书红底黑字攥在洪时英手里,确乎是芳菲本人签下的,而她眼下又被严加看管起来。届时二人成婚,将生米煮成熟饭,上哪里去掰扯这个“不情愿”?

邢母说着说着,差点儿又要落泪,连忙抬起手,扯过袖子遮挡住脸庞。

程俭一面听她道来事情的首末,一面慢慢以小刀削皮。他把梨r0u切开成几办,拿木碗装了,放到老妪旁边的桌子上:“婆婆,你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先润润嗓子吧。”

少年郎君的嗓音疏疏落落的,如谷雨新落般清爽,使人听了以后,凭空生出几分心安。

他凝眸思忖了片刻:“要我说,关键不在于证明‘情愿’。倘若彭霁有心受理这桩弊讼,直管把邢姑娘传唤到州衙里,当面问清本人的意愿就可以了。他却没有这么做——”

甘罗不禁忿忿骂开了:“呸,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我朝断狱,一向依从‘官有正法,人从私契’之原则。想必那彭霁和洪时英,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以婚书为保证,才敢如此妄为吧。”素商沉静地说。

程俭点头称是:“末了再把‘拖’字诀一使,将邢姑娘抬进了那深院,神仙来了也回天无术。”

说到这里,程俭瞥了瞥素商,不免要多提一句,点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其实推官也好,典史也罢,说到底都是些不入流的使职,算不得是真正的‘衣冠户’。只怪当初颁行《魏户令》时,为了保护世家大族的后嗣,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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