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节(1 / 2)
姜星火听闻此言,倒是没什么不满。
不就是钱嘛!
“陛下放心,军饷绝对不会缺。”
“好好好!国师懂朕!”
朱棣眉开眼笑,他就喜欢姜星火这一点,跟别的大臣不一样,别的大臣听说他要出去打仗,只会劝告他以和为贵,狗屁以和为贵,和平都是打出来的。
而就算不劝他的大臣,也会告诉他国朝刚刚结束了靖难,现在人口离散、底子很薄,经不起再打仗了,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钱”。
但姜星火不会,姜星火不仅支持他打仗,而且还不抱怨没钱,并且还会给他搞钱,搞来钱的办法还不是刮地皮,不会损害他的统治和声望。
这简直就是他最需要的人!
姜星火也笑了。
搞钱是吧?容易,进一步扩大变法、发展商业就好了。
但发展商业这种事情,其实是在掘封建王朝的根基。
也就是说,他给这条吸血虫放血,吸血虫喝着自己的血还觉得甜美无比,对于慢性死亡没有丝毫感觉。
“国师且放心,到时候朝堂上若是有什么反对,一并报予朕,朕给伱撑腰!”
你看,大吸血虫还得谢谢咱呢。
姜星火笑着点头。
这时候周王朱橚忽然扯了扯朱棣龙袍的衣袖,朱棣稍稍怔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于是说道:“对了国师,还有一件事。”
朱棣也不磨叽,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你跟朕提过,也让审法寺去弄了,这《济养法》咱大明不跟宋朝学,不弄官府直接插手医馆的事情,但是要弄草药集中种植是吧?”
姜星火愣了愣,因为年底手头的事情又多又杂,所以这件事情他交代下去以后,就没再进一步关注了,没想到朱棣忽然提了这一茬。
“正是如此。”
“王弟,你与国师说说。”
周王朱橚开口道:“是这样的,本王素来喜欢研究医学,从去年回藩国开始,就组织继续编着之前中断的《救荒本草》,这本书主要是找了开封本地的食用植物,还有接近河南北部、山西南部太行山、嵩山的辉县、新郑、中牟、密县等地的植物因为中原时有大灾,百姓流离失所往往饿死,这本书就是想着除了记载米谷、豆类、瓜果、蔬菜等供日常食用的植物以外,总结出一些通过简单处理就能食用的有毒植物,以便荒年时藉以充饥。”
朱橚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姜星火,姜星火接过小册子翻了翻,小册子的第一句话写的就是“或遇荒岁,按图而求之,随地皆有,无艰得者,苟如法采食,可以活命,是书也有助于民生大矣”,后面的内容则跟他教给慧空的《人体新论》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针对植物的小册子对采集的许多植物不但绘了图而且描述了形态、生长环境以及加工处理烹调方法。
“为了编着这本书,都先把采集的野生植物先在王府的园里进行种植,仔细观察,确认可靠了才写进书里,本王之前听陛下说了要集中种植草药的事情,想着正好手头有医师队伍,不若就交给他们?本王对此也很有兴趣,朝廷若是国库紧张的话,那就王府来出这个钱,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如果说其他事情交给藩王来做,会增加藩王的声望威胁他的皇位,那么这种研究医学的事情,朱棣反正是觉得无所谓的,而这件事对于周王朱橚来说,既符合他个人的兴趣,又确实能为大明做点事,眼下朝廷财政比较紧张,他愿意自己出钱,反正他也常年出钱供养着一支医师队伍和种植各种植物。
事实上在姜星火前世的历史上,《救荒本草》明永乐四年刊刻于开封,作为一部专讲地方性植物并结合食用方面以救荒为主的植物志,介绍了414种植物,每种植物都配有精美的木刻插图,其中出自历代本草的有138种,新增276种,分为草类、木类、米谷类、果类、菜类等,有很大的学术意义。
因为这本书作为一种记载食用野生植物的专书,不仅能抓住植物的一些主要特征,还使用了一些易懂、简洁、确切的植物学术语,对植物学的发展有重要作用,同时也是中国本草学从药物学向应用植物学发展的一个标志,在明代翻刻了几次,还有不少文人学者纷起仿效,还形成了一个研究野生可食植物的流派。
从这种角度上来讲,周王朱橚也算是一个流派的开山鼻祖了。
“周王殿下高义,如此恐怕是再好不过了!”
姜星火见有人愿意主动干活,那自然是同意的,朱棣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姜星火把社会济养和草药养殖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朱橚说了一遍。
听到朝廷要通过经济政策上的小额补贴,鼓励和支持小微药店的创立,药店医生的下乡就诊,来更好地帮助缺乏医疗资源的穷人和城池以外的人口来看病,朱橚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要在开封先试验一番。
黄河
姜星火从奉天殿里出来,难得地仰望了一下天空,看着奉天殿重檐庑殿顶上覆盖着的黄色琉璃瓦,残雪未消,在夕阳的余晖下竟是多了几分森严宫禁里少见的温暖。
“也算见证历史了啊。”
姜星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颈椎,如是想道。
前世读史,只晓得明成祖一生功绩,有修撰《永乐大典》、收复安南、七下西洋、迁都北京、五征漠北。
如今亲历了前三项的开头,后两项竟是也在言语间不知不觉地敲定了历史走向和事件脉络。
只是不知道,数字还对不对得上。
毕竟大明的国策转向了开海裕国和四民皆本,那么下西洋,肯定不止七次了,七十次都不奇怪。
但五征漠北,就有待商榷了。
姜星火不是不能给朱棣搞出军费来,但问题就在于,下西洋,去争夺海外市场以及原材料产地,都是有收益的,而且列强已经证明了,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干就完了。
但去草原和沙漠上打蒙古人,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说是往无底洞里扔钱吧,也可以说是劳而无功。
广义上的“封狼居胥”,也就是一路干到游牧民族极北的老巢,含金量当然很高,西汉的霍去病、东汉的窦宪、大唐的李靖、大明的蓝玉,都曾做到过。
而狭义上的“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就只有霍、窦两人了。
可无论是谁,哪怕是朱棣打到斡难河,从结果论上来看,还是没有起到治标又治本的效果。
因为一个显而易见的命题是,农耕民族的军队,光靠携带辎重远征,是无法彻底消灭游牧民族的,剽悍的游牧民族是被近代工业的力量,改造成能歌善舞的存在的。
因此,如果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来看,那么固守长城,大力发展海洋贸易,推进工业革命,等到经济和工业实力,都形成了降维打击以后,草原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威胁了,只是一群无害的放羊牧民而已。
骑射?这是我们的传统才艺。
但是现实就往往是非理性的,因为在当下这个环境下,大明面临着帖木儿帝国远征的切实威胁,如今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安南的征战,从有可能的泥潭里抽身出来,就要快速地对蒙古人重拳出击了,只有把蒙古人给打疼了、打怕了,才能让他们无法联合帖木儿南下进攻大明。
帖木儿帝国远征的问题,之前姜星火还是想简单了,或者说,以穿越者的视角,有些想当然了。
姜星火当然知道,帖木儿会死在大明边界上。
可问题是,即便朱棣相信他,制定和执行军事战略的国公们也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