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1 / 2)
听阮鱼这样问他,程琰点了点头,“我姑姑很疼我,甚至疼我胜过我哥。”说着,他头微微下垂,嘴角勾出一抹笑,像是在回忆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小时候我分不清妈妈和姑姑的含义,每次见面都会喊她妈妈。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弯腰把我抱在怀里,然后轻轻捏住我的鼻子,说我喊错了,要叫姑姑。到现在我还记得她抱我时的感受,特别温暖,像是被温热的水包围。”
“那你……妈妈呢?”阮鱼犹豫地开口。
“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从来没见过她。”
“连照片也没见过吗?”
“没有,我爸把她的照片都收起来了,不让我看。”说到这,程琰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真奇怪啊,阮鱼眨了眨眼,一时没有说话。
“阮鱼……”
“嗯?”阮鱼循声看向程琰,他那张脸没什么特别表情,但她还是从中瞧出点纠结来,“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程琰说了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像是真担心她被欺负了。
阮鱼问道:“你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想确认我到底喜不喜欢阮程钰?”
程琰没说话,他将头偏向一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钟毅离开前说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军训时他一直在看她,他喜欢她?他才没有一直看她,他只是因为愧疚,对这就是这样。
他沉默了一两分钟才开口;“做错事就应该弥补,而且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我看见你反抗了,你不愿意。”
程琰说得义正言辞,毫无半点私心,但到底有没有私心,他也不清楚。
喜欢,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友情、亲情、爱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懂这些,因为他身边没有因爱在一起的人。他没有妈妈,爸爸也从不谈起那些事情。姑姑虽然常来看他,但大部分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过来,她和姑父一起出现的场景很少。偶尔几次,在饭桌上爸爸问起姑父的事情,姑姑也是笑而不语。有时候他会听见爸爸感叹姑姑和姑父年少时的青涩爱恋,但每当他开口问时,便会被爸爸以“小孩子”的借口打发掉。
至于发生在同龄人身上的恋爱,则常常让他觉得迷惑。有分手复合,复合分手的循环式恋爱;有被伤透了心,抱着好友数落另一半身上的种种缺点,然后以“可我还是喜欢她”来收尾的犯贱式恋爱;也有“是的,我又谈了一个”的快餐式恋爱;以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的人渣式恋爱……
相较于恋爱,程琰觉得他们更像是在过家家。
他不知道阮鱼为何要这样问,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她。他唯一确定的是,过去的那些伤害他不能改变,但来者可追。他想尽可能地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他想让那些伤痕可以变淡一些,他想让阮鱼不那么痛,他想让她多些快乐,他想看见她开心,他想……
在他想来想去的时候,阮鱼忽地凑近了他。
程琰被吓了一大跳,在她靠近的那一瞬,像有一团柔和的火猛地凑近,将他点亮。他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自己的呼吸会将这簇火熄灭。
等他回过神来,耳边是阮鱼快要消散掉的笑,鼻间是若有若无的不知名香,那是秋日阳光的味道,温暖且令人心动。
程琰愣在原地,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胸口间猛烈地跳动。他脑海里涌入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心脏是会跳动的。
阮鱼好笑地看着他呆愣的反应,“怎么,吓到了?”
程琰僵硬地点头。
“那你爸爸和你姑姑关系应该也很好吧。”
他完全不能思考,阮鱼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看来自己真被吓到了,“嗯很好,按我爸的话来说就是‘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程琰?”
“嗯?”
“你为什么对我知无不言?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问这些吗?”
程琰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这叫知无不言吗?她又没问他们家的银行卡密码,虽然她的问题的确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因为你想知道啊,而且这些也没什么。不过,你为什么要打听我姑姑和我们家的关系?”
程琰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阮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概是因为好奇吧,你知道吗?你姑姑旁边的那个墓地是我妈妈的。”
程琰闻言,眼里充满了愧疚,他没忘记阮鱼说过的话,因为他,她才没能见上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阮鱼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不觉得特别巧吗?她们俩不仅墓地在一块,连死因都一样。”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都是……自杀。”
程琰立马望向阮鱼,他压低声音道,“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小时候他一直认为姑姑是因为姑父出轨了阮鱼的妈妈才选择自杀的,然而长大后回过头看,才发现这个想法简直荒唐。如果姑父出轨了,姑姑完全可以离婚,爸爸不会为了面子、风评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她继续生活在那个家里,她没必要走上那条不归路。而且,他也很想和姑姑一起生活。
“当然不知道。”阮鱼笑着回他,“只是觉得太巧了而已。”
而后她话题又转了,“对啦,你们都一般什么时候去扫墓啊,说不定我们还能碰巧遇上呢。”
“一般都清明和快过年的时候。”程琰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他都快把“我不信”写脸上了,阮鱼无奈道:“虽然我是内部人员,但有些机密也不是吾等这些小喽啰可以接触到的。”
程琰看起来有点失落,“好吧。”
“但如果我知道了内幕,一定会告诉你的。”阮鱼向程琰保证道。
她朝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程琰看了看,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不管你告不告诉我内幕,只要你需要我帮忙,我随时都可以,拉钩。”
拉钩盖章之后,两人就各自回宿舍了。
路上阮鱼望着盖章的大拇指,无声地笑了笑,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信。有来有往,才不会被人再次推进垃圾堆。
和程琰拉钩完的第二天中午,阮鱼独自走出了校门。幸好当初她在选课的时候,没有为了多修几分而把时间塞满,这才使得周四这天她能有个完整的下午和晚上。
永安在x市的郊区,从x大去那儿,加上换乘等车的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等阮鱼到那儿的时候,已经下午叁点多了。秋天的太阳还行,没有那么烈,天也不错,挺蓝的。
阮鱼什么也没带,她盘腿在妈妈的墓碑前坐下,絮絮叨叨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妈妈,抱歉哈,啥也没给你带,但我带了我自己,嘿嘿。我才知道原来转车那么让人心累,幸好今天不是周末,不然我就要站一路了。”
“对啦,妈妈,你猜猜我高考考了多少分?你肯定猜不到。哎,你就偷着乐吧,你都不知道你生了个多聪明的女儿。”
“啊好好,我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是我的错。嗯嗯,我没心没肺。嗯嗯,我上了大学忘了娘。嗯嗯,我翅膀硬了。嗯嗯,我是小白眼狼。”阮鱼边“嗯”边点头,“不对,小白眼狼过分了啊,虽然我人没来,但心里一直想着你。”
“哼,说到底,谁叫你那么懒,一直待在这里,哪儿也不想去。而且我给你说,开学的时候,好多人都是妈妈来送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说着说着,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