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1 / 1)
可失去秩序的又何止几个脚印。
时今澜踉跄着从断坡上追下来, 厚重的大衣压的她步子沉重, 雪水没过她的脚踝, 濡湿了她的鞋袜, 长发交织在她的视线, 拨开又重新滑落, 狼狈不堪。
时今澜心乱极了,她想冬日里大家穿的都很厚重, 情况可能不会是那样糟糕。
她就这样大步大步的追着滚落下去的痕迹往下走, 冬日脆弱的枯枝随着这些痕迹纵横一路, 划过她的手臂与腿, 哪里管抬起的手臂被那根断枝划过,尖锐的石块在她裙摆处勾破了一个大口子。
那脸颊上被划破的口子早已在冷风中结痂,却还是有新的血滴落。
一滴一滴, 坠在白雪中,融化,晕染,连成了一条鲜红色的路径。
时今澜不敢想,可脑袋里不断是池浅坠落下去的身影。
她轻的就好像是一片羽毛, 时今澜来不及伸手, 她就已经被风吹走了。
冬日的冷气倒涌进时今澜的喉咙,铁锈的味道堵塞住了她的喉咙。
她沿着断枝雪痕追了好久, 才终于在坡底看到了那道黑色的身影。
时今澜的脚好似定住了,剧烈运动过的心臟骤然紧缩。
那苍白的唇瓣好似落着隻蝴蝶, 微弱的翕动半晌,才终于唤出一个名字:“阿,浅……”
这声音没有一点平静,细碎的搀着无数抖动。
池浅听到有人在叫她,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在痛。
没有血液外流,隻是呼吸困难,气若游丝。
“阿……澜。”
听到池浅这声回应,时今澜吊着的心忽的就安稳了一秒。
她终于有了勇气走过去,将池浅从地上背起来,再回首就看到了那个要杀自己的女人。
——她不巧的撞在了离池浅隻有几步距离的石头上,已经死了。
“阿浅,坚持一下。”时今澜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池浅身上,一步一顿的踩着堆积在这处的石子,走向溪流划开的平坦。
“从这下去就到山脚下了,我背你。”时今澜判断着溪水的方向,让池浅升起活着的希望。
可池浅却觉得没必要了。
她的身体她清楚,生命流逝的声音清晰的划在她耳边,好像这溪水,无法遏製的流淌下去。
隻是她现在已经没力气说这句话了,也来不及了。
时今澜背起她的动作利落飞快,又或许是她对时间的感知变迟钝了。
无力支撑起身体的腿悬在半空中,池浅靠着时今澜的后背,心里还念着她刚好不久的腿:“阿澜,你的腿……”
山林吸纳着四周传来的声音,将池浅微弱的声音弱化再弱化。
明明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的声音,时今澜听着却好似心口被拧了一把。
这个笨蛋能不能给自己考虑一下。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为她自己喊一声疼呢?
时今澜拧眉,回应着池浅的担心:“我的腿没事,你放心。”
可她说池浅的时候,怎么没想自己呢?
她就这样背着池浅,腿都在打颤。
可那又怎样?
她不能倒下,她一定要带池浅出去。
时今澜紧咬着牙,鼻腔里翻涌着剧烈而急促的呼吸。
她紧绷着视线注视着前路,托着池浅的手臂细碎的抖动着,不仔细看也不会让人察觉到。
可池浅却贴在时今澜的耳边,对她又道:“阿澜……别勉强。”
“没有勉强。”时今澜再次否定,压低的声音好似淡定的沉静,实际上却是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的克制,“我背得动你,可以把你带回去。”
她感觉得到池浅不想拖累自己,她前所未有的厌恶这样的善良,不惜为此恐吓身后这个本就脆弱不堪的人:“我们这就回家了,你要坚持住,不然老先生会给你熬很苦很苦的药。”
听到这句话,池浅的脸上果然掀起了一层褶皱。
她慢慢腾腾的皱起眉头,脑袋里还有点理智存在,跟时今澜辩驳道:“可是……就算是回去了,我……依旧要喝很苦……很苦的药。”
时今澜不然:“我会给你说情的,我也会给你偷偷放些甘草,不会苦的。”
可这个方子在池浅这里并不起作用,她意识有些混乱,记忆也在乱窜,记起来的记不起来的都洒在脑袋里,摸起一个说一个:“爷爷说过……良药苦口,好喝的不是……药,是……毒。”
听到池浅的反驳,时今澜也不恼。
她很勉强的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鼓励池浅:“你看看你,这不还有力气跟我反驳嘛。我们再说些别的吧,好不好。”
“别的……”池浅重复着时今澜的要求,她感觉自己脑袋对时今澜的话感知的越来越模糊,零散的跳着关键词,在脑袋里迟钝反应。
“我……我喜欢你。”
丰盈的唇流失了温度,凉薄的贴在时今澜的耳廓。
池浅的声音小到了极点,好似在诉说少女的秘密,含羞切切。
这句话她还从没有跟时今澜正式的说过。
纵然她们接过吻,也一起看过了烟花,可池浅还是怕时今澜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