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 / 1)
于霁尘与之寒暄了一会,关掌柜还有事要忙,安排伙计阿迈和小邵带着两位掌事了解作坊,顺带把该安排的事宜安排好。
作坊里共有五个区,丁号区到甲号区,分别负责纺纱、织布、染色和成检包装,前区便是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包括几个中转仓库,前区伙计的做工区、食堂、伙计住舍,甚至还有半个蹴鞠场。
中午吃饭时候,因是错峰就餐,伙计们没见到总铺下来的人,听说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长得俊秀,女的长得漂亮,大家茶余饭后讨论好久。
住舍里,水图南坐在木板床边,抱着绷架绣盖头,才走十几针,便已绣得不耐烦,踢了踢于霁尘的布鞋,问她:“会绣花嘛?”
这边住舍都是双人间,两张木板床,水图南坐的床上铺了被褥,于霁尘脱了鞋子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假寐,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区区不才,略懂略懂。”
绷架立马被拍到算盘精的肚子上:“你替我绣吧,我实在不喜欢做这个,好不容易从水园逃出来,我得休息休息,你看,”她伸出捏针的手指,“都磨出水泡了的!”
“真娇气,我最讨厌娇气的人了。”于霁尘抱着绷架起身,接过绣花针埋头苦绣。
片刻,她再次征询道:“要不要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水图南躺下来,抻胳膊抻腿做舒展,顺带伸了个懒腰,开玩笑道:“单独住不是挺方便的,干嘛非要和我住一起,占我便宜啊。”
“谁要占你便宜?!”于霁尘莫名提高声音,好像受了多大委屈,挥着手里绣花针解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好歹也在织造作坊里干过几年的活,底层作坊里能有的破事,你就半点不晓得?”
于霁尘罕见的大声讲话,让水图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掀开眼皮看过来:“我晓得的就晓得了,不晓得的你告诉我不就好啦,讲话这么大声干嘛!”
“我……”于霁尘吃噎,是啊,她这么大声干嘛。
稍微整理情绪,于霁尘继续低头绣红盖头上的花花草草,嘟哝道:“作坊里基本都是些粗人,选择住在作坊的,多是些背井离乡,独自出来挣钱的,所以作坊里,一直有临时夫妻的现象,但并不是所有临时夫妻,都是自愿的。”
管理要求高的作坊,会注意些这方面的问题,而寻常的小作坊,甚至会以住舍不够为由,直接安排男女工住在一个屋里。
只要出现这种情况,那么这个屋里的女工,就会被默认成这个男工的“媳妇”,有男工在作坊里撑腰,女工就不会被过多的欺负。
也有的情况,是男工晚上溜门撬锁,把女工欺负了,女工无法反抗,又被男工拿捏了把柄,不得不和他过成临时夫妻。
“你长这么漂亮,”于霁尘道:“你敢单独住,我可不敢答应。”
水图南撑起身子,饶有趣味的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调侃,便听于霁尘继续道:“你要是有个什么,你娘还不扒我三层皮。”
带水图南从水家出来时,陆栖月警告于霁尘,休要让水图南受半点委屈。
水图南瘪瘪嘴,又躺回去,架起腿晃脚:“你讲的这个事,我听说过的。”
不知几时起,初相识时那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大小姐,变成了眼前肆意散漫的刁蛮丫头,于霁尘咧咧嘴,心说果然人和人关系不能太亲近,否则原形毕露。
“知道你还不防着些,”于霁尘道:“就对自己这么放心?”
水图南甜甜地笑:“我这分明是对你放心,于霁尘,你人也太好了吧,想出下作坊这么个办法,把我从水园拯救出来,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要感谢我的地方多着去了,留着以后慢慢报答,”于霁尘往前挪,两张床中间隻隔一步距离,她踩着水图南的床沿,把绷架伸过来,“请问你老人家,这绣的是两隻什么鸟?”
水图南把自己的大作满意瞧着:“鸳鸯呐,绣得多漂亮啊,活灵活现的,还有这针法,这构图,不好看么?”
说完还补充:“其实本来想绣大雁的,可我娘死活不让。”
大雁要比鸳鸯忠贞。
“好看是好看,但鸳鸯你是不是绣错了,这是两隻雌鸳鸯吧?”大通虽然主营茶叶,但于霁尘好歹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至于雌雄鸳鸯认不出来。
这份绣图整体色调鲜艳,两隻鸳鸯浑身朴素地混在彩绣堆里,一般人看不出来什么,但于霁尘眼尖呐,愣是从尾巴的长短上,辨认出这两隻短尾巴傻鸟都是雌鸳鸯。
水图南瞧瞧精美的绣图,再瞧瞧满脸“我真棒”的算盘精,最后推开绷架,翻身朝里去:“那看来是我绣错了,你别乱动,回头我自己改。”
心里暗骂句这个蠢货,水图南径直午睡去了,留于霁尘坐在硌腚的床板子上,捏着绣花针绣了一下午红盖头。
晚上吃过饭,夜工的人进号区里干活,昼工的年轻人闲来无事,故意从水图南门外过来过去,吹着口哨,流里流气。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于霁尘出来给众人散一圈烟丝卷,又当着他们的面,把铺盖搬进水图南屋里,一帮人这才悻悻散了。
“他们为何要这样!”水图南大为不解,呼呼扇着新领的蒲扇,“真恶心人,大通就不管管?”
有些男人,好像这辈子就是被那二两肉支配着脑袋,一看见漂亮女人便巴巴儿凑过去,做着自以为很潇洒倜傥的动作,赖坐在旁边,屁股和上身扭成不同角度,托着腮,兴致勃勃对女子吹嘘着自己如何与众不同,眼睛也不停地,从各个角度,去窥探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