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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说心里完全不在意那肯定不可能,关衡打电话来道歉的时候,老谌也没遮着掩着,佳颜她命苦招人心疼,那我家枝枝也是我们老两口的掌上明珠啊。
我们养孩子虽然糙,那她也是我们家的金枝玉叶,不是面上不表达就不心疼孩子。别看她为事业受伤遭难的时候我们嘴上不说什么,那谁瞧见我们在人后的难受劲儿了?
孩子年纪小,行事难免有偏颇,长辈不跟孩子计较,再说我们本来也很喜欢佳颜,但为了她的长远着想,这孩子不能总这样,有心结就要努力去克服,自己不行就找专业医生帮助,不能由着孩子病着,是不是?
老谌和老方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父母了,自家孩子伤成这样,还能真心实意地劝关衡为关佳颜的长远着想。他们没觉得关佳颜是歇斯底里的疯子神经病,他们知道关佳颜需要真正的帮助。
回到良首后,为了方便谌过养病,他们一家都住在醉枝庄的小楼里,那里环境好,有助于病后休养。关衡带着佳颜去看谌过,谌过发现佳颜瘦了很多。
关佳颜像被霜打了一样,怯怯地坐在谌过床边,谌过不伸手,她也不敢乱摸,怕碰到她脱臼的胳膊。这人蔫蔫地低着头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不见谌来牵她的手,自己悄悄地在床单上摸到谌的衣摆,然后捏住她的衣角不松手。
谌过正好左臂朝外,因为兜着手臂不方便动,这下一看真是心酸坏了,这回把关佳颜给吓的,见了面话不敢说,连手都不敢牵了,本来她还想跟她算算说分手的帐呢,这干脆就拉倒了。她略微歪歪身子,探着右手过去抓住关的手拿到被子上放着。
关佳颜低头耸动着肩膀无声地哭起来,一面狠狠地抓着谌过的手,一面抽泣着跟她道歉:“对不起——”
“打住,赶紧打住!”一听见这仨字儿谌过就条件反射地头疼,关佳颜这些天说了都有几百个“对不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天条。
老方和老谌看她俩都觉得费劲,越看佳颜越觉得这孩子也真是难受坏了,二十一二岁的孩子心气旺盛,一时恼怒说两句过火的话算什么大事儿啊,又不是存心的,这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是做什么呢,怪叫人心酸。
“佳颜,枝枝真的没怪你,我们也没生你的气。她那天本来就发着高烧呢,要怪就怪她自己不自量力,成天当自己一身牛劲使不完。”方眉过来轻轻地挽住佳颜的手臂劝她,“年轻人吵架很正常,有什么话该说就说,小小年纪别什么都憋心里,对身体不好,乖,听话,别再自责了。”
老谌也在边上搭话:“孩子,你总这么难受,那枝枝她能好受吗?”
谌过也笑眯眯地抽纸巾给关擦眼泪:“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就这小事儿你还过不去了。往后那这么长一辈子你可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在安慰她,但关佳颜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愈发愧疚。心里憋了许多话想跟谌过说,临了却又开不了口。
她对得起人家一家三口对自己的包容和疼爱吗?
从前她也总是愧疚地想自己这般懦弱又自私,给谌过增添了许多生活负担。可这次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株有毒的藤蔓,就靠着汲取谌过的能量在苟延残喘,她以为她浪费掉的那些光阴毫无意义,实则是在消耗谌过。
像她这样的疯子是不配得到爱人的,她有可能会害死谌过。就像周主任说的那样,等到酿成大祸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关佳颜人坐在那里,心早已乱成一团,尽管她极度渴望着扑到谌过怀里抱着她痛哭一场,或者就那样静静地听她的心跳也行,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手和脚。
她不配。
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煎熬到要告别的时候,她恨不能立刻夺路而逃,然而关衡始终都死死地摁着她,让她在那儿逐字逐句听着谌家父母的关怀和叮嘱。
他们越是包容她、体谅她、关爱她,她越是觉得心如刀绞,仿佛正在接受一场凌迟。
回家路上,关佳颜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随意在手机上摸来摸去,她没戴耳机,倍速的外放语音叽哩哇啦的,听得关衡头疼。
到家后,她一言不发地坐在琴凳上发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琴键。小腿上烫伤的创面正在愈合,可她的心就像那块创面一样,血淋淋的好像破了个大口子合不上了。
关衡拿药箱过来,一言不发地蹲在琴凳边给佳颜换药。兄妹两个像演哑剧一样谁都不说话,偌大的别墅客厅里能听见琴声的回音。
换完药,关衡就近坐在沙发扶手上,头疼地盯着一脸沉郁的妹妹,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颜颜,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关佳颜面朝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那边,木木的眼睛盯着一处地方,好半天都不转动一下眼珠,像失魂的人偶。
整点钟声响起,关佳颜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喃喃自语道:“我不配得到那些爱,可是我,不能松手,绝对不能。”
“我可能会害死她,我愧疚得要死了,可是我不能没有她。”
关衡满心无力,绕到钢琴那边把佳颜的肩膀转过来,面对面地跟她道:“颜颜,你听哥哥说,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哥你在说什么?不行的,我不能没有她——”关佳颜执拗地摇着头,像是想把脑子里的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给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