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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对林真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面容,他说话的声音,他身体的每一处起伏。
纵使趴着的这个人把头完完全全地埋在手臂里,肩膀上还盖了一件灰黑色的衣服,顾凛也一瞬就认出了他。
他缓缓伸出手,触碰到林真耳尖那里的微微卷曲的头发,突然,林真抬起头,把他伸出去的手抓了个正着。
“……”无言的沉默铺陈开来,谁也没有先开口。
端着一碗面进来的林阿爹看到顾凛居然醒了,高兴得双眼都弯了:“栓子你可终于醒过来了,再不醒过来你阿爹都要去求神拜菩萨了。”
“来,吃碗面吧,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你阿爹给你灌下去的那点糖水,肯定不顶饿。”林阿爹现在一看到顾凛就想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以及林真给他处理伤口时的模样,无比高兴顾凛能够醒过来。
他那句林真要去求神拜菩萨的话可不是开玩笑,顾凛没醒这两天林真魂不守舍的,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床前,顾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给他换冰凉的帕子,喂他糖水。
林阿爹很欣慰,从前他还担心顾栓子和林真感情不好。
可现在他们父子两个明显亲了许多,纵使以后顾栓子娶妻生子,也会好好对林真,不叫林真没个着落。
顾凛听着林阿爹的话,望向林真:“林叔,我饿了,想吃面。”
林真看他苍白的脸一眼,接过林阿爹递过来的面条。
顾凛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其他的人在他之前已经陆陆续续地醒来,能动弹的自己吃着面,不能动弹被刘婶子马婶子以及吉阿叔喂着。
林阿爹这碗面原本是端来给林真的,没想到顾凛醒了,便先给了顾凛。
林真夹起一筷子面,等烫呼呼的面条冷了冷,送到顾凛的嘴边。
顾凛抬眼望着他,寡情又俊气的眉眼因为苍白而显得文弱:“这样我吃不到。”
林真这才想起他是平躺着的,身上到处都是涂着药,被布条缠着的伤口,不能动弹。
他把碗放下,倾身一手搂着顾凛的后背,一手拿着枕头往他身后塞,突然,他听到因为姿势缘故头挨在他肩膀处的顾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想你。”
他总是这样直白,直白到让人想糊弄忽略过去都不可以。
林真知道他的想念和自己的想念截然不同,动作停顿了一下把人放到枕头上靠好,垂着眼睛夹面条递到他嘴边:“来这里通知的衙役说得含含糊糊的,这次袭击安远镇的是不是不止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伙流民军,还有其他人掺和进来了?”
面条是家里其他人做的,比较厚实的刀切的面,汤里放了猪油和煸炒过的脆脆的油渣,哪怕在之前都是很好的早饭了,更别说是现在。
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一顿热乎的顾凛吃得很快,林真喂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趁着面条冷的空隙,顾凛点头:“我们遇到的那支流民军只有五百来人,后另有一支从府城那边流窜过来的,两者合在一起有两千三左右。”
“怎么这般多!”林真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安远镇有多少士兵,但是从村里去的民兵数量看,应是不多的。
在纯靠人命填的冷兵器时代,人数的悬殊极其致命,他望着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连吃东西都要自己喂的顾凛,再望着同样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他士兵,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比顾凛早醒来一些的聂勇靠在墙上:“我们三个所里的人只有四百多个,不能正面应战,顾领队就出了一个分而歼之,敌多我跑,敌少我围,依靠我们这些当地人对地形地势的熟悉,一点点消磨流民军的法子。”
“对,顾领队还带着我们去沿途阻击他们,率先杀了他们几百个人。”张铁也醒了,正被林石头喂着面条。
他伤得重,腿上一块肉都没了,林真前天晚上带着人给他处理的时候还以为他会撑不下去,没想到他体格很不错,硬生生挺过来了。
顾凛是最后一个醒的,其他醒过来的人七嘴八舌地把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给顾凛喂面的林真,给张铁喂面的林石头,还有其他原本在屋子里院子里做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听他们说这些离他们很远的事情。
最后,张铁道:“原本我们要从山崖那里绕着走的,但是顾领队发现了流民军,我们就一路奔袭过来了。”
“你们不用担心,那伙流民军全被我们解决了,不会再回来。”
张铁脸上的胡子好多天没有刮了,毛乎乎的,看着像三四十岁的大汉,但是听声音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村子里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但都是普普通通的地里刨食的,别说什么杀流民军了,胆子小点的还会被蛇虫吓到,不成器的叫人看着直摇头。
跟眼前这些九死一生的军汉相比,简直是不能看。
而林真则注意到这些士兵句不离顾领队,顾领队提出了分而歼之的计划,顾领队带他们阻击流民军,顾领队让他们在陷阱的竹刀碎瓷片上面涂抹粪水,顾领队在山林里冲进三百个流民军里,杀了好几十个,最后带着他们硬生生磨死了剩下的流民军……
十四岁的顾凛,已经是这群人心悦诚服的领袖,带着他们一次次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