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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马婶子扶着的马敏突然对林真道:“真哥儿,小幺他能找到我们不容易。”
“……”林真望着马敏的眼睛,心里抖了一下。
半晌后,他点点头:“我知道。”
马敏大半个身体靠在马婶子身上,一家四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家的院子里。
王钦说完一路上的事,和钟严一样彻底没了魂一样瘫靠在椅子上,两眼空荡荡地望着屋顶。
不亲眼看过那些倒在路边的无数的逃荒人的尸体,没有看过自己亲人在自己面前身首异处,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这个时候,什么安慰都是虚的,林真让林大哥送钟严回去屋里躺着,躺个几天等身体机能稍稍恢复一些,再做打算。
王钦也是,勉强填了点东西便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上,也被扶回去跟钟严一起躺着了。
归来的喜悦被相熟之人的死亡冲淡得一丝不剩,林真坐在凳子上,脑海里不期然地出现死去的陈娘子,两个哥儿和女娘,以及王有利等人的身影。
好一会儿,林真打了一点水,坐在床边给林小幺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从昨天晚上醒过来又晕过去后,他没有醒过,睡梦中也紧紧地皱着眉头,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
林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端着已经脏的水出去。
这些水自然不能倒丢,而是全都倒在桶里,烧开了用来洗脚,浇林真撒在破盆烂桶里的菜种子。
眼看着家里的菜不剩多少,老天爷也一直不下雨,他便只能循环利用这些废水,要是能种出点菜来,也是额外的收获了。
望着远处的山,近处的田地。
从发现旱灾到现在,已经快大半年了,再过半个月就是重阳节。
天气虽然随着季节慢慢变冷,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大家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到从前。
林真把盆放到墙角,进屋和林大嫂林二嫂商量给顾凛他们做干粮的事。
林家因为他提前叫林小幺回来告知可能有旱情的事儿,储存的粮食不少,可这么多人天天吃也是个不小的消耗,他要估算一下粮食。
听到他话的林大嫂林二嫂道:“咱们家去年收的粮食没卖,总共有三十石,原本是要卖了一半换银子存着的,小幺带着你的话回来后就全留下来了。”
“后来又去镇上买了八,九石,咱们家总共有差不多四十石的存粮。”
一旦一百六十斤,四十石粮食就是六千四百多斤,还没算收来的木耳,干笋,菌子,家里做的盐干菜这些菜。
能收这么多粮食,不得不说堆肥起了最大的作用,原本十几亩地只能收十石还不足的粮食,翻了几番。
林真不由得想,要是大禹朝其他地方都用上堆肥,精耕细作,抵抗此类天灾的能力是不是就会增强很多。
“家里现在还剩多少粮食?”
林大嫂:“还有差不多十八,九石,够吃的。”
林真闻言松了口气:“这么多粮食,还够吃一年半载的。”
他道:“顾凛他们中午就要走了,我们给他们做点干粮带着,就和上次我跟二嫂做的一样,高粱荞麦粑粑,简单好做,放的时间长。”
“行。”林真拍板,林大嫂林二嫂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说别的,就说顾凛带着的那帮军汉救了他们林家这么多人,这些粮食就不足为道。
顾凛他们中午就要走,时间不宽裕,林大嫂边把粮食拖出来边喊:“春香杏香柱子,来帮忙捡坏的高粱米。”
林二嫂也把槐香还有林石头叫来。
几个孩子都大了,干活也麻利,帮着拖粮食倒粮食到盆里,然后把有虫眼的坏的高粱米还有荞麦捡到一边的盆里。
这些坏掉的人吃了膈应,但可以留着以后喂猪喂鸡。
林家之前也喂得有,但是在林真他们回来之前已经宰杀了,现在偶尔还能见到的荤腥都是那时候熏的腊肉。
突然,就在林真他们一帮子人忙着捡坏的高粱米荞麦的时候,顾凛拿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在林真的旁边,也跟着捡。
他个高腿长,坐在小凳子上两条长腿委屈地屈了起来,肃着表情一粒一粒地捡。
林真身体一顿,没说话。
林大嫂对这个侄子自来就有点怵,觉得他不好靠近,话又少,但人都到跟前了自然要打招呼,声音紧绷绷地道:“栓子你身上不还有伤,去歇着吧,这里我们干就行。”
“没事,活动筋骨。”
“哦哦。”林大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闷着头做自己的。
林柱子和林石头和顾凛还算熟悉,三人曾在镇上的真有味小食斋待了差不多一年,但是林柱子对顾凛那冷淡的性子还算了解,和林大嫂一样闷着头干事。
林石头从前是个粗神经的,历练了几年变成了自来熟,他问顾凛:“栓子表哥,你们在山里遇到的歹人多吗?”
“少的就如那日出现在村里的那些,十个,多的上百。”
“手里全拿着刀?”
“嗯。”
“那栓子表哥你不怕吗?”
顾凛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我怕他们,我死,他们怕我,他们死。”
许是杀的人多了,顾凛身上的气息变得比从前更冷,也更难接近,在铺子里天天跟各种人打交道的林石头也有点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