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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尘啊,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偏偏投胎做了哥儿,偏偏又嫁了这么个畜生,被人磋磨揉捏。”
杨禾苦笑着说话,一边说,还一边抬了抬手上的青皮梨子,苦着脸看叶小尘。
叶小尘赶紧接过青皮梨子,抱在怀里,沉默了好久。
就在两人相对坐着,面对面沉默的时候,李介丘突然进来了。杨禾浑身一抖,下意识就坐到了床沿上,伸手护住还躺在床上的叶小尘,白着脸看李介丘,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小、小尘的腿还没有好呢!”
李介丘手上端着两个大白碗,盛着用红糖冲的糖水,他一人递了一碗,温和说道:“给你们倒了水,润润喉咙。”
杨禾没有反应,叶小尘倒是快一步先接了过来。李介丘略看了杨禾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说话,只对着叶小尘道:“我去给你熬药,你们好好玩。”说罢,他朝杨禾点了点头,又飞快退了出去。
杨禾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最后抓着叶小尘问:“怎么回事?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叶小尘摇了摇头,把手上的糖水递给杨禾,催他先喝。等杨禾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尝到甜丝丝的味道,才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小声说:“好甜呀。”
等他喝了半碗,叶小尘才开口说话,语气也有些疑惑,“不太,清楚。他最近,变得很怪……脾气好了,很多!也不骂人、不打人了,这两天还,去山里,采药,说,卖给医馆,换钱。好像,也没去镇上赌了。”
他没说,这几天的家务全是李介丘做的,还帮自已洗脸洗脚,连夜壶都是他倒的。嗯……不能说不能说,太羞人了!
叶小尘不自觉又红了脸颊,他怕被看出来,做贼心虚地端着糖水喝,连碗都不敢从脸上拿下来。
杨禾沉默了,端着剩下的半碗糖水没再喝,丧气地垂着头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低着语气说:“这样也好。你还年轻呢,他能对你好,这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
叶小尘也顾不上害羞了,赶紧握住杨禾的手,说道:“杨禾哥,你,别这样!你也还,很年轻啊!你才二十多岁!”
杨禾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弯着嘴角对叶小尘说,“你看看我的脸,哪里像二十二岁的,又老又丑。他还说要把我卖了,瞧着吧,就我这样的烂命,能卖到什么钱。”
说完这些,他又低头看了手里端着的糖水,一颗泪珠恰好滚了下来,落进了碗里。苦咸的泪水递进糖水里,甘苦混在一起。
他看着糖水出神,眼神呆木,良久才说道:“现在看来,这命苦的只有我一个。”
“他走了?”李介丘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杨禾已经不在了。
叶小尘点头,又说:“他要回去做饭了,说明天再来陪我说话。”
李介丘点点头,将手里的药递给叶小尘,放心道:“那样也好,我明天去镇上卖药,到时候有人陪你也好。”
叶小尘歪了歪头,询问:“明天就去卖?”
李介丘点头,解释道:“是。赵婶说她儿子今晚要回来,明早再去上工。就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赵安业,我到时候和他一起去,有熟人做事也更方便。”
叶小尘明白了,然后蒙头喝了药,被苦得龇牙咧嘴。李介丘觉得好笑,不过还是立刻将他还没有喝完的红糖水送到嘴边,喂他喝了半口。
叶小尘不敢让他喂自已喝,手忙脚乱地接过来,一边喝一边悄悄红了脸。
李介丘皱着眉,面有犹豫,斟酌一阵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和杨禾关系很好?”
“我们都是嫁了人的哥儿,性子也差不多,很合得来!”叶小尘连连点头,说完又顿了顿,试探性小声问道,“你刚刚听到了?”
李介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带着叹息地说道:“确实有些像。”只是杨禾的性子更沉闷压抑。
杨禾比叶小尘更大,也更早嫁人,那点少年心性早就被磨平了,整个火热滚烫的心都燃尽了,只剩一捧灰落在心口,连火星子都翻不出来。
叶小尘和他很像,同样是所嫁非人。李介丘忍不住想,若是自已没有来,若是那一个“李介丘”还在,两年后、四年后,叶小尘是不是也会变成第二个“杨禾”。和他一样心如枯槁,一样如惊弓之鸟,这辈子都笼罩在这个阴影下。
李介丘忽然又摇头,没头没脑地说道:“不,你们也不像。”
他已经来了,他绝不会让叶小尘变成这样的。
杂症
第二日,李介丘该去卖药材了,他还是不放心留在屋里的叶小尘,将掺满水的茶壶放到床边,又等了半刻钟,一直等到杨禾到了自家,他才放心出门。
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像是有十万个不放心。
“月哥儿又把小满带出去玩了,你不用担心他。”
“还有你的药,我托赵婶帮忙熬药,午间她会送过来。”
“想要买些什么吗?在镇子给你买新衣裳好不好?还有上次的饴糖喜欢吗?也给你买?”
……
他尤似个老父亲,对孩子放心不下,一直舍不得出门,可外面的赵安业已经等不住了。他肩上挂着褡裢,里头装满了赵田氏备好的干粮,还有她做的榨菜和腌萝卜,拳拳爱意恨不得全给儿子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