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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一些,小声道:“而且呀,那些村民可古怪了,您刚进去,可得悠着点。”
冷不丁的,背后插进来一句:“哪儿古怪?”
马老三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问话的是个年轻乾君,普通士兵打扮,但长得那叫一个俊俏,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要放在他们村里,不知多少姑娘郎君争破了头想要嫁给他。
见他不答话,这俊俏乾君又问了一遍:“那些村民,古怪在何处?”
胡仁怀粗声道:“世、是啊。哪儿古怪?”
马老三连忙说:“我在那附近打柴的时候,去那村里讨过水喝,他们要么拿块布巾蒙着脸,要么就是带着帷帽把脸整个遮住。整个村都这样,怪瘆人的。”
他想起那场面,不由起了鸡皮疙瘩:“而且他们看我那眼神,说不上哪儿怪,像要吃了我似的。我可不敢在那儿多待,就去过那么一次,再没敢进那村子了。”
问话的乾君不作声了。马老三看他实在长得俊,就说:“小兄弟,你成家了没?我有个侄女,虽说样貌不出挑,但是人又能干又勤快,等这一趟回去了,我找来给你瞧瞧?”
这俊俏郎君——也就是祝盛安,面色淡淡,一口回绝了他:“成家了。媳妇能干勤快,长得也很漂亮。”
马老三只能失望地转回了头。
祝盛安抬头看了看天空。
他们清早骑马从最近的镇上出发,已走了快一天,现下天都不怎么亮了,还没走到,这村子可真够偏的。
他想起一事,又问:“这条马道,是不是近几年才修的?”
马老三在前头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说:“是呀。以前这儿可没有这么好的道走,要进来只能爬山。可这一路您也看见了,都是陡坡峭壁,没点本事,哪儿爬得动,所以以前咱们也进不来这么远。”
这样一来,其实没几个人知道,深山里那座村子,到底是一直都在,还是近些年才出现的。
又走了许久,天快要完全黑下去了,他们顶着呼啸的寒风翻过又一个山头,眼前终于出现了点点灯火。
一座小山村静静卧在山谷中,四周群山环绕,这处山谷仿佛一个摇篮,民居星星点点散布其间,在夜色中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就是这儿!下山就到啦!”马老三高兴地一挥皮鞭,抽着小毛驴赶紧往前走,“这村子藏在山谷里,不翻过这个山头,根本看不见。”
他领着众人下山,远远的,就听见村里响起了鼓声。
马老三道:“他们看见我们了。我上次进村前也是这样,隔着老远他们就敲鼓,我进去讨水喝时问了,才知道这叫‘迎客鼓’。”
祝盛安道:“我倒是知道,一些久居深山的夷族有各种各样的习俗,莫非这是夷族村落?”
马老三搔了搔头:“什么叫夷族?”
“……”祝盛安道,“就是讲话、服饰、饮食、习俗等等,与我们不大相同的人。”
“那没有。”马老三摇了摇头,“除了蒙面,这村里的人同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一行人终于下了山,走进了这座小村。
村口站了一行七八人,蒙着面,领头的是个拄着拐杖的精瘦老头,看样子就是里正了。
祝盛安又往村里看了看,不少人在自家门口往这边张望,全都蒙着面,无一例外。
胡仁怀下了马,村口站着的村民们便迎上来,那精瘦老头道:“这位军爷,我是这儿的里正。您这是要……?”
后头的祝盛安微眯了眯眼。
这深山里头人迹罕至,以前连樵夫都少进来,山里头的人肯定也极少能出去。若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村民,没怎么出过大山,如何认得外头的士兵这一身行头?又怎么会对外头的士兵如此尊敬?
他见过真正的夷族人,他们可不认官府,只认自己族中的首领。
而这老头自称“里正”,显然自认受官府管辖。
他们是从山外搬进来的。
胡仁怀道:“我们是宣远县衙的。快到年末了,王府往各地派稽查,要查黄册,查田亩,听闻这儿突然多了个村子,就来给你们登记黄册,丈量田亩。”
里正微微一愣,随即说:“现下天色已晚了,不如军爷就在村里歇一夜。明日起来,再登记黄册、丈量田亩,也不迟啊。”
胡仁怀假作思索,摸着下巴来回踱了几步,同一旁的世子殿下交换了个眼神,见世子殿下略一颔首,这才说:“那给我们腾个地方住罢。”
里正连忙领着他们进村,给士兵们分别安排好了住处。胡仁怀挑了两名好手,同世子殿下一块儿,四个人住在里正家中。
里正叫章礼,听起来是个颇斯文的名字。他没有老伴,下头只有一个儿子,叫章云,三十来岁,已娶了媳妇,夫妇二人却没有孩子。
不,不光是他们没有孩子,进村这一路,就没看见过孩子。
正想着这古怪之处,就听章礼吩咐儿媳妇:“阿云媳妇,去做些好菜,招待几位军爷。”
章云的媳妇是个娴静秀气的坤女,点点头,出了屋子。
祝盛安盯着她的背影。
这是个美人。
美人并不是只看脸蛋的,虽然这三十来岁的妇人蒙着面,但身形、举止、气质,足以让人看出来,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