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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若活着,你心里不踏实,所以……要先杀了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去逼你父皇,是么?”
赵桓定了定神,冷笑不语。
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在这龙德殿上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包括赵佶。
所以根本的原因还是赵佶造成的。
如果赵佶不把张叔夜调离,又加强王霖军权,再在南京安排一支足以牵制京师禁军的神武军,一切或不会发生。
更重要的是,若非赵佶将赵枢、赵构等数名皇子打着罢黜的名义迁徙在外,赵桓与王霖的矛盾不至于激化,并不可调和。
王霖呵呵一声,他扭头望向赵佶,淡淡道:“官家,你把臣推到了火上烤,却一点也不愿意为臣挡风遮雨呐。”
“实话讲,臣很失望。”
赵佶心中哆嗦一下,却装作什么都没听懂,也没听见。
他对王霖的恩宠中当然也有利用的因素,若是王霖没有巨大价值,他岂能连亲生皇女都想不顾礼法赐婚于他。
这古往今来,成年人的世界中,哪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友谊或者是其他的东西,亘古不变的还是利益。
王霖当然心知肚明。
他与赵佶,或者说,他与赵宋皇室之间,本来也是互相利用、互为合作的关系。
他需要赵宋的大义和国力,去抗金。
赵宋需要他这样的人,来支撑国运。
然而到今天为止,本来至少还能融洽数年的关系,被赵桓一刀子给斩断了。
王霖叹息一声,又望向赵桓:“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我,种师中或者说种家就会一家独大。
西军在他们手上,青莱也到了他们手上,而张叔夜的河北军,大多还是西军过去的骨干,你纵然仰仗种师中和种家坐上皇位,也坐不稳的。”
种师中面色大变。
他没想到王霖会公开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种师中怒斥道:“王霖,我种家百年来为大宋社稷镇守边陲,死而后已,焉能有反叛之心?你也不必卖弄口舌之利,来挑拨我种家与殿下的关系,这很下作!”
王霖淡漠一笑:“必须得承认,你们种家的确是忠义之家。
从你祖父种世衡开始,种家军力抗西夏,北御契丹,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种世衡有八子,至汝与种师中兄弟这一辈,再至汝子,你们种家繁衍生息百年,子子孙孙,嫡系旁支,整个种家宗族至少上千,乃至更多。
种家子弟都在我大宋军中充任要职。可以说,大宋禁军从骨子里说,就是一支种家军!
你种师中如今更是高居当朝太尉,执掌重权。而汝兄种师道,更是西军魁首。
我相信汝兄弟二人或并无反心。
但汝种家子弟中,却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待汝种家权势无人相抗衡时,但凡种家子有任何一人起了异心,种家军之祸便绵延天下,不可阻挡!”
“至此,大宋保得住么?赵桓,你若不是傻子,你好生想想,到底是我王霖对于大宋的威胁大,还是种家?”
王霖声音淡淡,却在整个龙德殿中久久回荡。
他其实说出了一个很多人平时没有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想、故意回避的事实。
种家在大宋才真正是积重难返。
将大宋社稷的安危,寄托在种家人的忠诚度上,这是不是更不靠谱?
满朝文武心中凛然。
此番除掉王霖之后,种师中与种师道一内一外,兵权悉数落入种家之手,再无人敢与之抗衡。
李纲与吴敏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无奈一叹。
赵佶猛然睁眼怒视着赵桓,最终却只冷哼了一声。
赵桓面色一僵。
种师中面色涨红,浑身抖颤,他霍然拜倒在地,慨然道:
“官家,殿下,臣家百年来对大宋江山披肝沥胆,种家子弟死在战阵之上的,何止数百人,臣愿意对天起誓,种家若有不轨之心,必天打雷劈,绝族灭门!”
王霖撇嘴一笑:“自夏商周至今,我华夏皇权更迭,改朝换代。
汉高祖夺秦之正阙,唐高祖李渊乃隋朝外戚、干国重臣,而我皇宋,太祖皇帝当年亦是周之重臣,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有了今日之大宋。”
“太祖皇帝能夺柴家之皇位,种家不能灭宋乎?”
王霖环视重臣,目光如刀:“尔等,真的是一群蠢货!”
赵桓心中仿佛坠进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动气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危害皇宋传承的大蠢事。
若王霖在,还能有军力制衡种家,如今……谁还能控得住种家?
可他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回头路走了。
他勉强一笑,亲自搀扶起种师中来,安慰道:“种相公,莫听此贼胡言乱语,本宫绝不疑种家之忠义!”
种师中嚎啕恸哭,猛然叩首,再次抬起头来时,额头上满是血迹。
种师中猛然怒视着王霖,恨不能将其生吞。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小觑了王霖。
王霖这不过是故意在赵佶和众臣心里种下一颗猜忌种家的毒刺。
今日纵诛杀了王霖,那么,日后,等待着种家的将是赵宋皇室和大宋朝廷无休无止的、针对种家的各种猜忌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