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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使者来往自有礼仪,贺兰祥耐着性子入宫拜会东魏天子,满殿朝臣,却独独不见最受舅父忌惮的高澄。
殿中主事之人自称尚书左仆射,侍中高隆之。
贺兰祥注意到元善见看向高隆之的眼神中暗含恐惧。
高澄没有出席,贺兰祥的注意力并未落在高隆之身上,而是在打量着一名叫作崔季舒的尚书。
有些事情在关西属于禁忌,比如两任天子元修、元宝炬都曾被崔季舒殴打。
但对贺兰祥来说可不是秘密。
眼前的崔季舒文质彬彬的模样,怎么也难以将他与殴人形象联系在一起。
当然,正事不能落下,贺兰祥递上国书后,请求元善见派人查验布匹数量,也好让他早些与亲眷相见。
元善见望了一眼高隆之,征询他的意见。
高隆之微微颔首,元善见这才应允,派人点验布匹,确认并无以次充好,又是实数以后,当即命人往中书省向高澄请示。
高澄也没有为难使者,派遣尉兴庆入宫,领着贺兰祥往别院去见阎姬等人。
贺兰祥一进门就望见了记忆中的四张面孔,三位舅母都已苍老,而小姨却还有十九岁时的美丽模样,更添了风韵。
“舅母!小姨!”
“你是……祥儿?你是贺兰盛乐!”
阎姬等人惊呼道。
只是这一声,落在贺兰祥的耳中,他已经哭成了泪人。
“甥儿来晚了,让舅母、小姨受苦。”
几人抱头痛哭,好半会,才缓过来,阎姬抹着泪道:
“不曾想此生还能再见祥儿,祥儿,导儿、护儿如今怎样了?”
长子宇文什肥死后,次子宇文导、三子宇文护寄托了阎姬全部的牵挂。
“大舅母放心,菩萨(宇文导)、萨保(宇文护)都好得很,如今正在长安盼着舅母、小姨。”
贺兰祥抹着泪边哭边笑道。
一旁另外两位舅母却神色却哀伤起来,大嫂在长安还有宇文导、宇文护兄弟,而她们二人的独子宇文元宝与宇文菩提已经被高欢杀害。
贺兰祥心有所感,止住了笑容。
他自小与宇文护、宇文菩提、宇文元宝一同长大,关系最是亲厚。
当年宇文泰之所以只接走了宇文导、宇文护与贺兰祥,也是留宇文什肥、宇文元宝、宇文菩提分别照顾母亲。
八年前的他只是贺拔岳的部将,也不可能预料到北方局势最终演变为自己与高氏分庭抗礼。
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将侄儿们带走,也不至于让二哥宇文连与三哥宇文洛生绝嗣。
贺兰祥也注意到了小姨似乎兴致不高,以为是对方也想到了宇文什肥等人之死。
却不知道她是因与高澄分别,难开笑口。
贺兰祥将三位舅母与小姨接去了使馆暂住。
本想多留些时日,也好刺探情报,却被人传信,让贺兰祥领着亲眷往中书省辞行,而后立即西归,不许久留。
阎姬三人自是神情紧张,她们担心高澄要强留小姑子。
贺兰祥见状询问缘故,却都不肯透露真相,只说是担心对方反悔,不愿放她们归去。
“舅母、小姨且宽心,舅父曾言,高澄此人最重信诺,言出必践,他不会为难我等。”
贺兰祥一番宽慰却让宇文小姑回想起了高澄的甜言蜜语。
不管是风光娶她进门,为他们的儿子封王,还是保全宇文亲族,这些都是情郎许诺过她的。
“那高澄当真守信?”
宇文小姑询问道。
三位嫂嫂以为小姑子只是担心高澄食言,不放她离开。
毕竟在阎姬等人眼里,这位小姑子可是受尽了高澄的欺凌,有这样的担忧也实属正常。
贺兰祥便将彭城之事尽数道出,说是彭城豪族请降,高澄却执意处置对方,有谋士建议假受其降,待控制了城池,再行屠戮,却被高澄拒绝,宁愿平添事端,也不愿许诺再违诺。
听了彭城之事,宇文小姑再无一丝疑虑,她相信自己的情郎是守诺的大丈夫,断然不会欺骗自己。
高澄当年不愿廉价出卖自己的政治信誉,到如今,也终于要迎来回报。
西去
为了让宇文小姑早些发挥作用,高澄不愿使团在洛阳久留,若全程避而不见又恐宇文泰生疑,于是便派遣亲随将贺兰祥等人带了过来。
宇文小姑到底不是专业的人士,一见情郎笑容便不自禁地浮现在脸上,只是站在前方的贺兰祥一心都在观察高澄,并没有发觉。
而阎姬等人也以为是贺兰祥问起丘家兄弟,才让宇文小姑展露笑容。
坐在主位的高澄瞥见这一幕,不禁心头一跳:这可不行,若是她回了长安整日里郁郁寡欢,定会教人看出破绽。
他面对众人自是知晓宇文小姑一进门望见自己神色便起了变化,根本不是因丘家兄弟的去向。
“我已经遣人传信王思政,他自会放了丘宾、丘崇兄弟。”
高澄说罢,便与贺兰祥旁敲侧击关西消息。
贺兰祥似乎很乐于与高澄谈论关西之事,在他口中,西魏士民同心,物产丰盈,将士们报国热情高昂。
高澄见在贺兰祥的嘴里套不出真话,便也失了兴致。
挥手让几人退下,回使馆收拾行囊,让他们明日一早便动身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