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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活的东西,而是已经死了的东西。
“可有什么东西会那么扁平吗?”
这个念头刚刚落入修理人的脑海里,他突然想到了蛇蜕。
“这是什么东西蜕下来的皮?”
他越是摸索,这皮越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刚好他可以爬入这层外皮中,而双脚就蹬在这层死皮的外缘。
关于长脚的鱼在苏迷卢山上蜕皮的记忆让他六神不定。最后他从这张皮的顶端,看到了一张脸。
他先是感到恐惧,然后又感到熟悉,好像曾看到过这张脸一样……
于是他死死地瞪着这张脸。
而皮上那张痛苦无比的异物的脸也在凝视着他。
活的人和死的人就在这里对峙。
“这是……只是……我蜕下的皮。”
如一场长久的梦,刚刚醒来。
在他真正记忆的最开始,他正和无数同伴一起在浪潮中向岸上游,拼了命地向岸上游,从而演绎他们世界的进化的路径,为的是——
“打破封闭……”
带给世界以异端的真理。
他说。
异自然·深渊奇想(上)
说来,进化论的提出者达尔文曾将地球生物的进化历史比作一棵树。若从进化之树的角度对地球生物进行考察,会发现世界上存在多种多样的生物的形式,包括细菌,真菌,动物或者植物,它们彼此之间以斗争、寄生于共生等多种方式、迭代地、更替地演绎了辉煌的四十亿年的歌。
那么原理上讲,这棵细致的进化树理应可以囊括地球一切众生,是不是?
可这是错的。
里面囊括不了病毒。
病毒无法被确认在这棵进化之树上的任何位置。
人类大约在三千五百年前的秘经《埃伯斯纸草卷》中就记录下了“感冒”这一病症,可是直到二十世纪中叶才开始意识到病毒是一种并不同于细胞的原体。他们很快发现从两百升的海水中,一般可以找出五千种以上遗传背景完全不同的病毒。而一千克的沉积物里大约能有一百万种以上。
出于一种作为智慧生物的好奇心,人类自然会开始寻找病毒的起源。
最早的细胞可能在地球早期的中轰炸时期就已经存在了。而病毒作为一种寄生于细胞之中的生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就存在了。
也就是这时,人类发现他们并无法确认病毒的起源。病毒与地球上存在的一切细胞都大相径庭。人们无法确认病毒的本质,甚至不能确认病毒是否是一种生命。
因为蛋白质显然不能算是生命而实验却证明相当一部分的病毒几乎全由蛋白质组成,只采用了很少的核酸,作为遗传物质。
这仿佛是在用异端的科学“道理”,使用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的物料作为材料,从而形成了“病毒”,从而成为了一棵缠绕在地球进化树上的……寄生的藤蔓。
线粒体与细胞是一种奇妙的寄生于共生的关系。
病毒与地球的进化树也是。
譬如人类。人类的基因组在这漫长的进化历史中感染了上千种病毒。举例而言,哺乳动物的祖先就曾被逆转录病毒感染,获得了最早的合胞素蛋白,产生了最早的胎盘的概念。可以很容易发现现存的一切动物,都可能流着外星乃至异界的血液,自然都是一个个拼接的怪物,比奇美拉或者弗兰肯斯坦的概念更为迷离。
二十一世纪中叶,人类已经在尝试剪辑基因。而他们剪辑基因的手段尽数来源于对细菌和病毒的运用……那么人类想过吗?人类细胞在数亿年的历史上从病毒中得到或被病毒剪辑来的遗传物质无疑证明了“大自然”是比人类更疯狂得多的剪辑者——
生物单从生命的角度上考察,是一堆不停混合的遗传物质。
人生之百代,无非过客。
而四十六亿年的歌,太过漫长。
迄今为止,唯一能确定的是,祖神曾经从自己的身上在地球洒落细胞,降临者则曾经干涉过地球细胞的进化史。
那么病毒又来源于哪里呢?
而病毒会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孤例?
那时候,修理人紧紧攫着自己手中自己蜕下来的演化历史上的自己的皮……继续往上爬行,在这凝固不变的深渊中,拼了命地想要找到自己已经遗落的记忆。
“打破孤立又代表了什么?”
他不停自言自语,举头探视,却只看到外界的无边光影,从苏迷卢山的诸多缝隙与孔洞中一一泻露出来。
那时候,黑雾已经彻底覆盖整颗星球,而开始向外太空进发。
就像水融入水一样。
地球上迸发出的黑暗融入了太空的黑暗之中,逐渐不见踪影。
炫目铺展的黑暗,将一切存在的冰冷地吞噬,只留下大片大片无法观察,却具有引力反应的藏于暗中的物质。
只能见到地球上原本自然的草木还在风中摇曳,好似还存在于世界上,至于原本已经存在着的生物也无法将继续新的自然界中生存。
“世界正在……发生变更……”
他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他的世界也曾遭遇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那么我的世界的下场呢?”
他开始思考,然后如梦中惊醒般说道:
“作为异自然的生命得以生存的代价,旧有的一切生命将不再适合环境而彻底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