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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那儿没什么好玩的。”雀澜道,“是座荒山,师父一走,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想过跑,跑到山里迷了路,差点被狼吃掉,又吓得自己跑回去了。”
祝盛安微微蹙起眉。
他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师父就这样对你,你还拼死拼活地救他?”
雀澜歪着头:“可是他养大了我,还教了我一身吃饭的本事。”
“他救我时,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穷得叮当响,没带过小孩,却没有把我卖给人牙子。我这样长得端整还识字的坤君,能卖个好价钱呢。”
祝盛安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看着雀澜没心没肺的模样,又想起了二人初遇的那晚。
那是一个月前,刚要入伏,天气热得不得了,他带着人马连夜行军,来到腊子山脚下。
初遇
月色下的莽莽林海一片宁静,忽有几条黑影腾跃而过,惊起飞鸟无数。草木茂密的腊子山顶,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山寨。
“弟兄们!庆祝咱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干了!”山寨中为首大汉提起酒坛,众匪立时响应,纷纷举起酒碗。
“干!干!”
“恭喜大当家讨婆娘!”
“恭喜恭喜!”
“哈哈哈哈!”
大汉捧着酒坛囫囵往下灌,整坛喝干,众人起哄大叫“好!好!”,他才把酒坛往脚下一砸,一张肥圆耳大的黑炭脸上已透出醉醺醺的红晕。
“这个黑脸大汉,就是反贼首领,李大柱。”茂密的树丛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笑闹的众匪,宋奇仔细看过人群,确认道,“那瘦高个是二首领,一脸络腮胡的是三首领。”
“那平远知县还说约摸五百人,这乌泱泱的,足有一千人了。”武泽低声道,“宋奇,你速速下山报世子殿下。看他们喝酒喝得差不多,再有三刻钟当要动手了。”
腊子山本是荒山,又值盛夏,草木茂密,恰是藏人的好地方。山脚下不远处隐秘地扎了一圈营地,营帐的火光在林间若隐若现,来回巡逻的军士步伐整齐,训练有素,正中的一座主帅帐外,围了一圈守卫,里头只有祝盛安一人。
他抱臂站在地势图前,眉头微蹙。连夜行军,身上的藏色水纹圆领袍已被汗湿了,但他仍站得笔直,没有丝毫松懈。
“世子殿下!”帐外有人通报,“宋副尉来报!”
“进。”祝盛安道。
宋奇大步进来,朝他抱拳行了军礼:“殿下,经探,山上约有一千人。”
祝盛安眉头一皱,问:“地形呢?”
“地形倒是同县太爷所说一致,山西面和北面是悬崖峭壁,只东、南两个方向能上去,现成的山道只有东边那条,反贼在那处设了关卡把守,南边是杂草丛生的荒山。”
“说反贼都高看他们了,打家劫舍、占山为王,不就是土匪。”祝盛安冷哼一声,来回踱了几步,道:“可潜入山寨看过仓库?”
“未曾潜入,但已基本确定仓库的位置。我们在山匪的酒中下了迷药,再有两刻钟便可动手。”
祝盛安点点头,宋奇又道:“殿下,是不是现在就……”
祝盛安眉头一动,狭长凤眼忽而转向帐门,抬手止住了宋奇的话头。
宋奇转头一看,恰有两人走到帐前。
守卫进来通报道:“殿下,李知县、胡指挥使求见。”
祝盛安招了宋奇过来,附耳低声叮嘱几句,宋奇得令出去了,他才让李知县和胡仁怀进帐来。
“殿下,武校尉有信了?”胡仁怀走进来,开口就说,“卑职见宋副尉刚走,殿下是不是要动手了?有什么我老胡帮得上的,殿下尽管吩咐。”
他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平时哪里有机会在世子殿下跟前冒头?这次能给世子殿下办差,可真是祖坟上冒了回青烟。他急于在祝盛安跟前表现,也没留意被自己越过去的李知县还站在一旁没开口。
李知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在这穷乡僻壤当了二十几年父母官,锐气早已被磋磨光了,一进来被胡仁怀抢了话头也不恼,默不作声给祝盛安行了个礼。
“二位先坐。”祝盛安踱到议事桌旁,往正中的圈椅一坐,“李大人,我有几句话问你。”
李知县忙道:“殿下请讲。”
见县太爷在议事桌对面坐下,并未坐在祝盛安身旁,胡仁怀抓抓脑袋,总算机灵了一回,紧挨着县太爷坐在一处。
“李大人上报朝廷的土匪人数是五百人,现下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土匪已有一千人了。”祝盛安身边没跟着伺候的人,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二指拈起茶盏喝了一口,“我看平远县治下尚可,流民不多,那这些新来的土匪,是从哪里来?”
李知县皱巴巴的脸上透出几分谨慎:“这……下官不清楚。不过最初那帮土匪,是在嵋州造反,被赶到腊子山的。”
不怪他谨慎,平远县在澹州,隶属东南藩地,可澹州西面毗邻的嵋州是朝廷的领土。朝廷镇压农民造反不力,只把反贼往他这小地方赶,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不敢说朝廷的不是。
祝盛安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把喝空的茶盏在手中来回地转。
胡仁怀小心瞅着他的脸色,抓紧一切机会拍马屁:“殿下,我老胡跟土匪打交道多,这些人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碰上正规军都是缩头乌龟。更何况殿下您是东南第一名捕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带的五百亲兵又各个都能以一打十,您往那寨子门口一站,土匪还不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