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高澄的态度很快被传给崔家人,他们也赶忙写信,让崔赡莫要回京,好好在地方准备来年京试,那才是救父的方法。
邢邵上表请辞兖州刺史一职,辞章很快被同意,高澄连挽留的姿态都懒得去做。
崔甗只是贪腐,而邢邵却是欺瞒,哪怕邢邵再有能力,高澄也不可能为他开这个先例。
邢邵离开洛阳的时候,只有崔暹一人送行,人情冷暖尽显无疑。
但怨不了旁人,就连崔暹的亲近都劝说他,直言邢邵不忠不义,自当有此下场,只不过崔暹执意相送。
“当年写信邀子才入洛,暹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之事,是我害了你。”
崔暹颇感自责,两人若非挚友,邢邵也不会是崔暹所荐三人之一,如今温子昇、崔昂各居高位,独邢邵身败名裂,崔暹情绪难免惆怅。
“邵咎由自取,又与季伦何干。”
邢邵苦笑道,四十二岁的他原本一头青丝,如今却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子才日后有何打算?”
崔暹问道。
邢邵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洛阳城,又远目向东,故作洒脱道:
“纵情山水,聊慰平生。”
但崔暹知他心中悲苦,隐于山林是世道昏暗才会做的事情。
偏偏如今关东在高澄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在这样的世道,一身才华却要被埋没,只在史籍上留下骂名,谁又能真的洒脱。
南巡边防
邢邵离开了洛阳,落魄归乡。
曾贵为大将军府主薄,按照惯例,外放也是刺史起步,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足以警醒群僚:忠诚一词,重点不只在忠一字,当以诚事主。
洛阳人的忘性很大,再也没有人去在意一个官场上的失落者,倒是对崔赡大为好奇。
他们甚至认为高澄会故意放水,成全一段京试救父的美谈。
你看,分明是枉顾国法,宽纵罪犯,落到他们眼里,重点却是孝子救父,还能被称作美谈。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不同,凡事与孝沾边,大多都能被模糊主次问题。
入冬以来,气候越发寒冷,高欢在晋阳被头疾折磨,高澄得知消息,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甚至与尔朱英娥的扮演游戏都停了下来。
总不能父亲缠绵病榻,儿子欢歌宴饮,那也太孝了。
高澄自从成为一名父亲,他越发迫切想要立一个孝子的人设,这不只是做给高欢看,更是做给自己的儿女看。
来往于洛阳与晋阳之间的信使络绎不绝,都是寄去小高王对父亲的思念与关怀。
而这一个冬天,宇文泰再次举兵北上,攻伐玉璧。
毕竟只要玉璧尚且掌握在高氏手中,来年春天又可以此为根基,出兵袭扰,整个洛水以东、渭水以北尽做荒土。
然而玉璧在过往一年不断加固,城池坚固,守备与粮草充足,又有塔防大师王思政坐镇,宇文泰强攻数日无果,士卒苦不堪言,不得已再次引军退去。
这两年,东魏放任宇文泰来去自由,实在是晋阳主力难以西顾。
由长安出兵玉璧,与晋阳出兵,损耗不可同日而语。
536年关西遭逢大旱,但天灾无情,它并不会止步于东西魏的边界。
也是在这一年,东魏河东之地并、肆、汾、建、晋、绛、秦等诸州遭遇旱灾,旱情整整持续了一年。
若无高欢、高澄父子俩调用河南、河北之粮赈济,河东的情况比关中好不了多少。
河东旱情在537年夏季才得以缓解,却已然误了耕种。
高澄自536年秋收以后,直至今年,即538年秋收,足足供应了河东两年的粮食,期间还发生一次高欢领二十万大军西征惨败,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这也是自537年西征大败后,东魏不得不休养生息的原因。
自铸币权收归中央,又在佛道两教搜刮以后,东魏政府并不缺钱。
但问题是钱不能直接生产粮食,以东魏与周边国家的关系,靠钱也买不到粮食。
这两年为了赈济河东,耗光了官仓存储,但高澄依旧没有对民间存粮下手,他担心粮价难以抑制。
高欢之前起意再行西征,除了加税以外,打的就是强征民间存粮的主意,只不过被高澄劝阻罢了。
小高王手上空有钱币,却无米粮,于是对军饷及官俸的发放形式进行了改革,将过往以米粮等形式,更改为直接发放钱币。
好在大将军五铢钱足质足量,民间认可度高,否则还真不能安抚将士与官吏。
但大量钱币流通民间,还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以及钱币贬值。
这也是高澄进行财税改革,将原本以布匹为户调,改为以钱缴纳人头税的原因之一,为的就是将多余的钱币收归中央,平抑物价,同时在钱币贬值的情况下,也能减轻民众负担。
今年秋收以后,河东无需再依靠河南、河北的供给,东魏终于能够正常运转。
却又因为高欢在冬季头疾发作,无心西顾。
538年,高澄并没有多少动作,他甚至只在年初去了一趟晋阳,其余一整年都窝在洛阳,也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
去年还有多年积累支撑,到今年秋收以前,才是真正的苦日子,但好在一切困难,都随着河东秋收迎刃而解。